青苔眼眶微微泛紅,輕聲道:“多謝商叔這些日子的照拂,青苔沒齒難忘。”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滾動,發出沉悶的聲響。暗衛騎着高頭大馬,将馬車嚴密護在中央,悄無聲息地朝着霖景的方向進發。
一路上,護衛們警惕地觀察着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處。山林間偶有鳥鳴,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卻絲毫沒有打破這份緊張有序的行進節奏。
與來時不同,此番道路平坦順暢,再無山賊劫道,亦無黃沙漫天。
馬車輕快地行駛在官道上,青苔透過車窗,望着沿途一閃而過的風景,思緒飄遠。
回到霖景,又将面臨新的境遇與狀況。
直到馬車在一處幽靜的小巷深處緩緩停下。她好奇地撩起車簾,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古樸雅緻的宅院,朱漆大門緊閉,兩側石獅子威風凜凜,雖不見奢華,卻透着一股低調的沉穩。
護衛隊長上前,恭敬地打開車門,說道:“姑娘,這便是商将軍吩咐安置您的地方。”
青苔下了馬車,随着護衛步入宅院。她來過的,想來是商策的手筆。
穿過曲折的回廊,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精緻的庭院出現在眼前。正房寬敞明亮,屋内布置簡潔卻不失溫馨,一應家具俱全,窗明幾淨。
青苔心中一動,商策如此細心安排,提前差人修整宅院,暖意悄然湧上心頭。
她在屋内的雕花梨木椅上緩緩坐下,深吸一口氣,原本因一路奔波而略顯松散的神情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
此番回到霖景,首要之事便是尋到左正道。但諸多阻礙橫亘在前,其中最棘手的,便是自己不便公然露面。
片刻後,她擡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開始飛速運轉,思索着可行之策。
左正道此行在霖景高調,如若開門見山,定然暴露,她甚至還不知是何等人物頂替了苗縣令的位置,此人是否可信,又或者是魏黨安排的人。
她微微蹙起眉頭,秀美的雙眼迅速掃視着屋内的每一處角落。
突然,青苔目光定在牆上懸挂的一幅霖景城地圖上。
她起身,快步走到地圖前,仔細端詳起來。地圖上,霖景城的街巷、坊市、府邸被清晰标注。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思忖:左正道當不常出沒于市井暗處,那些魚龍混雜之地,不是突破口。
更何況,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深入那些地方打探消息,成了擺在眼前的難題。
青苔在屋内來回踱步,腳步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她想着,或許可以利用這宅院的隐蔽性,暗中聯絡一些可靠之人。
可又該如何确保這些人不會洩露自己的身份?更要避免此人是魏如衍安排在霖景的呢?
這一系列問題,如連環鎖般,亟待她解開。
每一個念頭剛在腦海中成型,又迅速被她自己推翻。
青苔在屋内踱步的腳步猛地頓住,腦海中靈光一閃,驟然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緒。
她雙目瞬間煥發出熠熠光彩,喃喃自語道:“我竟把他給忘了!”
謝驚鴻知曉她還活着,這在如今局勢下,無疑是極為關鍵的一點。
更重要的是,他與魏如衍并無交集,這就意味着,從他那裡獲取消息,或者借他之力尋找左正道,便不會輕易卷入魏如衍那錯綜複雜的勢力網中。
青苔越想越覺得這是當下的絕佳辦法。
她記得,謝府從商,在霖景城的人脈不算廣,卻都是些實打實、能派上用場的關系。
若是能說動他幫忙,尋到左正道的概率定會大幅提升。
問題接踵而至,該如何聯系上謝驚鴻呢?
青苔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陷入沉思。
許久,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心想或許可以利用自己身邊那些看似普通,實則暗藏玄機的物件傳遞消息。
比如,她的簪子。是秦淩送給她的及笄禮物,她一直用心保管,再不舍,此時也不得不用此當作探路的工具。
在謝府休憩時,謝驚鴻還誇這玉簪獨特。
設法将其送到謝驚鴻常去的茶館,以他的聰慧,定能察覺其中深意。
此時的謝驚鴻半躺在雕花楠木榻上,身後墊着柔軟的錦緞靠枕,身姿慵懶随意,仿佛周身都散發着一種對世間萬物皆不在意的閑散氣息。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捏着一隻小巧的茶盞,舉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旋即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嫌棄之色。
“今日這茶,怎麼如此寡淡,毫無韻味,當真是失了水準。”他輕聲嘟囔着,聲音裡滿是百無聊賴。
身旁的小厮見狀,趕忙哈着腰,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莫惱,小的這就去吩咐下人重新沏一壺上等的好茶來。”
謝驚鴻擺了擺手,神色恹恹:“罷了,左右今日也無事可做,喝什麼都覺得無趣。”
說罷,他随手将茶盞擱在一旁的矮幾上,目光散漫地在屋内遊移。
恰在這時,一名下人匆匆走進來,手中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靜靜躺着一支玉簪。
那玉簪通體瑩潤,質地細膩,在屋内昏黃的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澤。
謝驚鴻原本懶洋洋的眼神,在觸及那簪身熟悉花紋的瞬間,整個人陡然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