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臨未臨時分,謝驚鴻踏碎縣衙後巷青磚上的殘雪。
謝驚鴻腳步匆匆,一路飛奔至縣衙,額頭上滿是汗珠,發絲也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
他遠遠望見秦淩绛紅官服的一角從拐角閃過,當即縱身躍過兩丈寬的水溝,“秦大人留步!”
他靴尖剛點地,轉眼便瞧見左正道握着馬鞭從東邊方向轉出來,謝驚鴻喉間泛着血腥氣,一把拽住兩人袖口往偏廳拖:“這次真有要緊事了!”
一進屋内,謝驚鴻也顧不上禮數,徑直走向桌子,抓起案頭茶壺對着壺嘴猛灌,酸澀的茶水混着鐵鏽味沖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分明是井水混了陳茶沫子。
難喝得他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差點沒直接吐出來。
但他強忍着不适,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着呼吸。
見他二人都欲言又止,他先行打斷——
左正道反手抱臂環胸:“何事如此急切?”
“今日我去茶莊,遇到了苗家之前的管事陳益!”他抹了把濺到前襟的茶漬,微微喘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因為急切而有些紊亂的呼吸,接着道:“他将軍饷案的前因後果都同我說了!苗縣令的确被設局!”
左正道顯得格外激動,而一旁的秦淩卻皺了下眉。
苗府男子皆入獄,這位陳管事是如何逃出來的?
一切有些異常順利。
謝驚鴻一邊說着,一邊在屋内來回踱步,神情激動,雙手不時地比劃着:“苗榆林在城隍廟得知科舉内幕,卻被權貴威脅苗瀾的仕途,那孫福給支了歪招,偷換軍饷拿錢财保住功名,後續再花銀子蓋掉此事,苗榆林一時昏了頭便答應了,這陳管事是苗榆林入獄之日趁亂逃出的,現在銀子都好端端回了錢莊——”
秦淩和左正道聽完謝驚鴻的話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皆看到了恍然。
原來真相是這樣。
左正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果然和咱們之前猜測的方向差不多,隻是沒想到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竟如此複雜。那孫福不過是個工具人,背後有更大的勢力在操控這一切。”
秦淩收了疑惑,附和道:“今日我從苗绮那得知苗榆林常去城隍廟,如此便說得通了。”
謝驚鴻點頭:“還有,我還得知一蝴蝶玉佩,應當是個關鍵突破口。”
說完,他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淩和左正道。
忽見秦淩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定睛一看,那通透的質地,栩栩如生的蝴蝶造型,可不正是陳益描述中的玉佩!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嘴巴微微張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秦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揚了揚手中的玉佩:“是這個?之前審問孫福時從他身上得來。”
謝驚鴻點點頭,他嘴快地說;“我與阿苔之前找尋到孫福母親的住處,安置她的人不是孫福,但那人也有此蝴蝶紋樣的飾物,想來那人就是……”
秦淩卻倏爾收了笑。
阿苔?
他猛地打斷謝驚鴻的話,“哪個苔?”
謝驚鴻意識到他情緒不對,想起青苔之前說過假死的事情,便随便扯開話題:“是邰姓。”
秦淩深深盯着他的表情,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親眼見過她的死——
自嘲扯起嘴角,“怎的一直不見邰姑娘?”
左正道在一旁悄摸聽着,摩挲着下巴,看看面前的謝驚鴻,又瞥一眼秦淩,喲,這邰姑娘是誰啊?
思索片刻後打岔二人:“看來這玉佩背後的人怕是有所察覺,開始有所行動了。這事兒愈發複雜了,咱們得小心行事。”
謝驚鴻也跟着轉移話題,他可不能暴露阿苔。
“我暗中得知消息,不知左大人是否識得一人,黎慶裕。此人暗中與孫福有勾結……阿邰正是跟随這人前去探查了,我們可以靜待消息。”
左正道搖頭,他不識此人。
卻訝于謝家消息如此廣泛,查的比縣衙和北鎮撫司合起來都快——
一旁的秦淩深深蹙眉,打破了平靜。
“姓黎麼……我一故友應該與此人有關聯。可惜我也不知她家世身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謝驚鴻大驚。
他當真認識青苔。
難不成阿苔當時說的兄長卻有此人,正是秦雪臣?
可她并不認識他。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他們有緣終會重逢,但不能由他來說。
他答應過她要幫她保守秘密。
真相擺在面前,三人卻各懷心事,不歡而散。
證人有了,但還缺證據,隻能等待阿邰的消息了。
等謝驚鴻告辭,左正道嚴肅的對他說:“今日我探查苗府,内有一條多年修葺的暗道,但是苗榆林沒用過,他應該是不知情。此事蹊跷,看樣與此案無關,我便沒有當着謝公子的面說。”
秦淩聽聞,思索半天起身,走向堆滿卷宗的書架,紙張翻動聲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