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兇獸是條碧色大蛇,約兩、三人寬,纏在粗壯的樹幹上,約有三四圈,尾部分作兩條,蛇臉上還覆着層翠色的假面。
這假面遮住半張蛇臉,透過假面眼睛處的空洞,隐約得見雙目泛着的猩紅的光。
這蛇應當是通些人性的,聽見姜漆的話後便飛身直撲而來,信子嘶嘶吐着。
右手發力,姜漆嘗試着拔劍,可那劍卻像是被巨大的阻力牽引,動搖不了分毫。
大蛇的蛇尾在它落地後分開向姜漆襲去,情急之下,她便隻得揮出之前的佩劍來抵擋。
腳尖一旋,姜漆閃身躲過一尾,另一尾卻躲閃不及。
“铛——”
似金石摩擦過劍鋒的聲音,蛇尾與劍身相撞,震得姜漆手臂發麻,連連向後退去,口中湧出一股腥甜。
那大蛇仍未放過她,見她露出頹勢,繼而攻勢更猛,三番兩次張口欲咬,卻都堪堪被姜漆用劍攔下,劍尖劃過腔内,竟也是帶不出一絲血肉。
它就像是沒有弱點一般,不會被傷,也不會疲勞。
幾番交鋒下來,姜漆的靈力逐漸有些支撐不住,速度越來越慢,有幾次險些被蛇尾刺到心口。
幾經躲閃,姜漆又來到那劍附近。
此刻,那劍已然染上姜漆的鮮血,從劍柄,到銀白的劍身,一路淌過,滲進劍下的岩石。
這時,一條蛇尾猛地襲向她手中的劍,姜漆反應不及,劍被猛地打落在地。
暗叫一聲不好,眼見那大蛇要借勢發起緻命的攻擊,心下一橫,她揮出左手,用體内剩下的大半靈力為仍在昏迷的五人施了道隐匿身形氣息的術法,右手再次搭到劍柄上拼命用力,可這一次,那劍卻是輕而易舉地被姜漆拔出。
劍身綻出極盛的光芒,一股充沛的靈力不斷地湧入體内,那是來自本命劍的回應。
借着與劍共鳴得到的靈力,姜漆迅速擡劍抵擋,足尖一轉,主動向大蛇殺去。
*
幻境内
郁涔夾起一小撮米飯放入口中,不大的桌子上,母後與父皇坐在她的對面,身側,是她那一直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皇弟。
那三人的長相均看不真切,不,郁涔擡頭瞥了眼對面低頭站立的宮女,應該說是所有人的臉都看不清。
“近日,上奏請求立儲的聲音愈發大了,想必你們都有所耳聞。”男人放下筷子,擡手拿起一旁的絹布擦擦嘴角,嗓音平穩,“你們二人有什麼想法嗎?”
“皇姐的功課自幼時起便勝于兒臣,騎射技藝同樣優于兒臣,當此大任,自然是水到渠成,隻是,”少男嗓音溫潤,調子平緩,話鋒卻忽地一轉:“若是立皇姐為太女,朝中老臣怕是會生出意見。”
他似乎很為郁涔惋惜,隻是那雙垂在膝上的手顯然不是這麼想的,輕快地在膝上輕點。
少男轉頭看了郁涔一眼,那角度,足夠将郁涔那并未收回的視線盡收眼底,但他依舊沒變。
看樣子,是故意做給她看的,郁涔想着,未言一語,靜聲看着一大一小兩人作戲。
男人重重地點下頭,贊許之意溢于言表:“皇兒憂慮之事确也是我所擔憂之事。”說着,似乎是想給郁涔遞個眼神,不過可惜郁涔看不清。
但她還是貼心地接過話。
“立儲之事牽扯甚多,朝中老臣之心不可寒。皇弟雖在功課上弱于兒臣,但惜才愛民之心卻并不敗于兒臣,想必也定能當此大任。”
這話一出,那兩人明顯被取悅,連身姿都舒展不少。
男人嘴上在詢問她們的看法,實則心中早有定數,不然不會把這種問題抛在飯桌上。此事要做的,不過是順應他的意思,給出令他滿意的答案,做個恭敬、孝順、識趣的公主罷了。
郁涔非常清楚這一點,卻還是忍不住升起種被欺騙的憤怒。
一直以來,她們都在訴說自己如何對她寄予厚望,并以此要求她做到事事完美,就連此刻,郁涔的面上還挂着溫和的笑。
可是厚望在哪兒?
為皇弟輔政嗎?
立儲向來立賢不立長,更非立男不立女,朝中老臣俱是事理分明的人,怎會由此心生不滿。
不過是給自己的偏心找個荒謬的借口。
越想越荒唐,男人卻在此刻又開了口:“立儲的事宜,我會盡快安排下去。”
這是叫她别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郁涔終于忍不住苦笑出聲,那聲音輕飄飄的,卻砸在那兩人神經上。
“皇姐是想到什麼趣事了嗎?”
“隻是為你高興罷了。”舉起杯茶,郁涔敬向少男,“恭喜皇弟。”
另一隻杯子剛要碰上,郁涔卻忽地手一松。瓷杯從手中脫落而出,少男下意識伸手去接,那杯子卻能沒如他的意,擦着他的手指往下墜。
在即将落地那刻,郁涔伸出隻手,穩穩托住杯底,三兩滴茶液濺上少男衣擺,打濕了他那身乳白衣袍。
郁涔直起身子,抿出抹笑,“抱歉,是皇姐手抖了。”
“無妨,皇姐畢竟隻是一介女子,力氣不穩些也是應當的。”
他說的咬牙切齒,許是看局勢已定,父皇也一心偏向他,便也不再僞裝。
郁涔的手緊了又緊,眸間神色暗得像是能滴水,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是嗎?”終是忍不下去,猛地起身抽出身後侍衛的佩劍,一把架在少男頸側。
“你瘋了嗎!”男人猛地一拍桌面,大聲喝止,周圍侍衛也都紛紛持劍相向。
“瘋?”郁涔輕笑一聲,連帶着嗓音間都染上諷刺的笑意:“我本以為他就算再差,也尚能有救,無非是多費些心思。可他呢?連隻杯子都接不住就算了,内裡居然如此迂腐愚蠢,德行如此,難堪大用。”
“廢物。”她如此總結着。
少男氣急,卻被那劍威懾着不敢動作。郁涔看出他的意圖,倒也順着他的意撤了劍,卻在他動作的下一秒一腳将其踹翻在地,劍尖再次抵達他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