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成夏幻境
不知跑了多久,身旁景色從枯林變作幹涸的小溪,又從鋒利的亂石堆移向塌倒的廢墟。
“嘭!”
不知絆到什麼,庹成夏的身體猛地向前栽倒在地,懷中庹共秋也跌出,往前滾出幾圈。
連忙向前爬去,來不及顧着身上新增的擦傷,一把将人撈回懷中,又扭回頭去看,是截白骨,上面還挂着新鮮的肉絲。
庹成夏抿了抿唇,呼吸重了分,雙手不自覺更加又收緊些。
忽而,從不遠處傳來種異響,“咯吱、咯吱……”一聲較一聲沉重,清晰地抵達耳邊。
她強撐起身體,四處張望,想要尋一處隐蔽躲藏,可根本不等她邁出步子,那聲音便走到她眼前。
肌膚枯敗,幹澀的眼球突出,皮囊與骨骼相貼,凹出種非人的弧度,肮髒腥臭的破布挂在身上,動作僵硬又迅速,渾濁的眸中閃動着興奮的紅光,是活人,但形同走屍。
“嗬——嗬——”
那人嗓間溢出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幹澀尖銳,唇角弧度誇張,活像是要直咧到耳後,唇上又因幹燥而崩出幾道血口。
幾乎是靠近的下一秒,他便忍不住朝庹成夏撲來。
惡臭之氣瞬間撲鼻,庹成夏本能地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卻被突然的襲擊打亂,忙躲閃起來。
哪怕她服下過丹藥,但經過長遠的跋涉,此刻力氣也所剩無幾,而眼前人的身形與她相差又過大,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那雙枯瘦腥臭的手幾乎每招都是奔着緻命處來的,在幾番雜亂的攻勢下又帶下些庹成夏的皮肉,髒污的指甲尖裡夾着新鮮的血液,是最誘人的興奮劑。
庹成夏的頸間與臉上俱是火辣辣的疼,手上更是痛得麻木,那人顯然是盯上了庹共秋,一抓一撓間目标盡顯。
“滾開!”她忍不住吼道。可她的反抗,換來的是那人變本加厲的興奮。
在下一次襲擊中,她躲閃不及,懷中的庹共秋被他抓住隻手,随後強硬地扯出,而她也被連帶着,撲通一聲跌跪在地。
“住手!”
眼見那人張口便要咬上庹共秋的脖頸,庹成夏瞬間慌亂,右手在不斷摸索中碰上塊尖石,她一把拿起,撐起身體跑向那人,高舉石子,狠狠向下砸去!
“咚!”
石塊砸在背上,暈出大片濕潤,那人僵硬地回頭,雙目在刺激下紅得要滴血。
趁他吃痛,庹成夏猛地繞到他身前奪回了那具失溫的軀殼。
那人當即就被激怒,不顧傷口一腳踹向庹成夏。
“砰!”
她帶着庹共秋一齊被摔在地上。
眼前人一步步逼近,猙獰驚怖的面孔一寸寸放大,腥臭粗重的呼吸砸在庹成夏臉上,令她不斷向後退去。
下一秒,頭發被抓起,連帶着頭皮傳來劇痛。
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萦繞在鼻前揮之不去,她掙紮着,揮拳砸去,卻怎樣也抵擋不住愈來愈近的惡臭。
終于,頸間傳來劇痛,濕潤感不斷溢出,身體開始發涼。
雙目模糊間,庹成夏瞧見,那人脆弱的喉管也擺在她面前,近在咫尺,隻需要往前探出一點,就一點……
“唔!”她一口咬下!
牙齒穿過皮肉,液體争先恐後地湧出,浸潤她青白起皮的唇。
那人吃痛,放棄撕咬,轉而不斷砸着庹成夏的身體,可她毫不松口,那人越來越用力,庹成夏也是,從咬,變作啃,再變成撕扯,她發瘋般汲取着生命力,腦内隻盤旋着一句話——絕不能松開!
終于,齒間的搏動變得越來越微弱,直至那躍動完全平息,庹成夏才反應過來般松開牙。
屍體的重量完完全全砸在庹成夏身上,讓她一時間怔愣不語。
擡手摸了摸唇畔的血漬,還是溫熱的,又低頭去看懷中毫無生息的人,蒼白的面上偶有幾滴豔麗的紅,刺眼,讓她不願相信。
“我……”她木然開口,嗓音發顫,“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停地搖着頭,一把推開身上的重量,“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反複念着,不停勸說自己,身體都開始發抖。
可惜,甜美的味道會吸引來更多貪婪的目光,這邊新鮮的氣息早已散出,誘來大片罪惡。
庹成夏的雙眼盈滿痛苦,身前湧出衆多相似的興奮嘴臉。
可在這種極端的慌亂下,她反而意識到一絲不對,這裡,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
而這群人的臉,全部都像極了她一路上見過的,早已死去的屍體——因着頭顱上的肉少,偶爾有些不那麼面目全非的臉,在奢侈浪費的人嘴下幸存。
明顯到無法忽視的問題讓她徹底冷靜下來,又低頭去看懷中,卻突然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
瘦小的軀體逐漸變幻,青色的宗服重新披于身上,庹成夏壓了壓眉,面色變得晦暗不明。又擡起頭,直視身前那一圈形同走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