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赤着腳,穿着半新不舊的衣裙,隻是身邊已經沒有了白狼相伴。
見了白意,唐雙兒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将她借給她的那對镯子還回去。從冰原回來時她因為雪女心陷入昏迷,沉昭當時也不可能直接從她手腕上把镯子捋下來,她還擔憂怎樣還回去呢,沒想到還能再見到。
她揚起眉毛,從懷中掏出那兩個镯子,快走幾步到白意面前,将東西遞給了她。
隔着那層面紗并不影響白意視物,她接過唐雙兒遞過來的镯子,對她和才走過來的沉昭道:“我正巧也要去南城,同行如何?”
唐雙兒自然沒有不應,沉昭和白意面紗下的眼神對視一瞬,道:“也不是那麼巧。”
唐雙兒帶的這條路是前往南城的必經之路,隻要有心,待在這條路上等就是了。
白意歎了口氣,吹得面紗微動,露出姣好的臉,她道:“好吧,其實是我特意等在這裡的,去南城的路程雖短,但是你們兩個小姑娘怕是過不了靈獸那關。”
沉昭點點頭:“那還真是多謝你了。”
靈獸之類的都是小事,沉昭擔心容許再次對唐雙兒出手。
言國那邊的修士,她很懂的,一個個把面子看得比臉還重。驅虎逐狼,借刀殺人都是常态,但正是因為這種躲在背後陰人的手段,讓沉昭不能安下心來。
所以在孫朔容不能指望後,白意就成了同行的首要選擇。無論是身份還是修為,白意都是最合适的那個,不過對應的,她肯定有所圖謀,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她們。
這些彎彎繞繞不能與外人道,沉昭目光随意一轉,凝滞了在某一處,腳步也慢了下來。
在離她不遠的雪地上,似乎躺着一個人。
白意察覺到她呼吸的變化,望過去,面上閃過真切的驚訝,她看見沉昭走過去,忙道:“等……”
她在這裡等了有半個時辰,沒發現那裡有個人。
昏倒的人是個姑娘,面朝下趴着,頭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被絞得隻到肩膀,再配上她那身張揚利落的紅裙,顯得格外不倫不類。
白意帶着唐雙兒一起過來,唐雙兒看見那個姑娘,她也看到了對方怪異的頭發,吃驚地瞪圓了眼睛:“這……她怎麼了?”
沉昭摸了摸那短發姑娘的側頸,稍微放心了一些,說:“隻是昏過去了。”她将人翻過來,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唐雙兒仔細辨别一番後,道:“不是我們鎮上的。”
來曆古怪,模樣也古怪,白意沉思片刻,道:“莫不是哪個與家族斷義的小姐不成?”
體之發膚受之父母,古往今來常有割發斷義之說,隻是這姑娘斷得也太狠了一些,她家裡人做了什麼事讓她這樣決絕到不留退路?
沉昭沒說話,拂掉那姑娘面上的雪,在她的動作下,對方的眼皮下的眼珠動了動。
陳殊意識剛清醒,就感覺到有一隻手在摸自己臉,她本來應該為自己到了陌生地方而緊張,但是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藥香後,她緊繃的精神反而舒緩下來。是女孩子的手,很纖長,但是有一點點粗糙,她還在心裡默默給對方做評價,就聽到頭頂響起平靜的女聲:“姑娘,既然醒了,就不要裝睡了。”
沉昭感覺到懷中的人渾身一繃,被眼皮蓋住的眼珠左轉右轉,似乎在思考應對之法,然而她整個人都被沉昭攏在懷裡,苦思無果後,隻能認命,眼睛試探性地睜開一半。
沉昭被這個來曆不明的姑娘逗得勾了勾嘴角,眼神往唐雙兒那邊掃了一下,稍微放下了一些警惕。
看着還沒唐雙兒機靈,應該不會是容許派來的。
落入陳殊眼中的,便是這樣一副美人含笑圖,她呆了呆,哪怕是這樣一個死亡角度,抱着她的人看着也是一派夜映明月的清冷氣質,仿佛抱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張琴,一幅畫。
沉昭見人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又叫了一遍:“姑娘?”
陳殊一個激靈,“哎”了一聲,結結巴巴道:“我,我叫陳殊。”
沉昭垂眸,懷中人衣物質地細膩,觸感如流水,肩上以金銀線繡着大片雲霞,腰間絲縧墜着的珠子光華内斂,是極為稀有的藥石輔以多種靈藥制作而成,多用于蘊養身體——最重要的是,這種藥石隻有她師父能夠煉出來。可陳殊周身一點靈力波動也沒有,是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
沉昭對陳殊笑了笑,問:“在雪中凍了這麼久,陳姑娘身體可還好?”
陳殊被她笑得暈乎乎的,連自己叫什麼都快忘了,說:“還……還好啊,就是有點冷。”
“那陳姑娘快起來,在雪地裡躺久了寒氣入體了就麻煩了。”
說着,沉昭便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将陳殊扶了起來。
陳殊站直身體,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穿着襖子的小女孩與一個蒙着面紗的白衣女子。她跟宿醉以後終于回過神來了似的,如夢初醒地“啊”了一聲。她有些不可置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并痛得兩眼淚汪汪,然後在圍觀幾人禮貌但略帶疑惑的視線中,小聲開口:“這裡,是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