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旁邊的空間蕩漾起肉眼難以觀察到的波紋,一個不斷旋轉的陰陽魚陣圖自半空中落下,隐藏起來的身形顯露出來,那人對沉昭道:“是我失禮了。”
來人身穿玄色衣袍,面容俊秀,眼珠是清透的褐色。
沉昭眼睛眯了眯:“沈昀。”
是那個以陣法困住了沉昭的人。那天醉後的記憶沉昭想不太起來了了,隻模模糊糊記得面前這個人自稱沈昀。
沉昭面色不變地對着站着的沈昀道:“先坐吧。”
沈昀理了理衣袍,坐在了沉昭的對面,他看了一眼沉昭,清了清嗓子,道:“姚沉姑娘……”然而沉昭擡手制止了他,他帶着些疑惑,看向沉昭那雙顔色過于淺淡的眼睛。
沉昭臉上帶上了一點她慣用的溫和笑意,對着沈昀道:“沈昀閣下,既然我們目的都是一緻的,一些場面話就不用說了,鐘杉雖說已經離開了南城,但是他肯定會留下一些心腹,這些人會是白意上位的最大阻力……”
然而,看見沈昀的表情後,沉昭止住了話頭。
對方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驚愕,沉昭為自己續了一杯冷茶,慢慢摩挲着杯壁,微笑着問:“原來是我想多了?沈昀閣下不是來談正事的?”
沈昀把即将說出口的肯定咽下去,艱難道:“不,我正是與你來談南城事宜的。”他道:“姚沉姑娘既然有白意的蹤迹,又承諾可以解決南城百姓對于城主更疊的質疑,鐘杉那邊的問題不值一提。”
聽到她和向姑娘的對話了麼?沉昭當時特意檢查過周圍,防止周圍有人偷聽,不想還是被聽了去。不過她倒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生出忌憚之心,道:“自然,”她略一思忖,問:“鐘杉如今是什麼實力?”
沈昀想了想,道:“應該是元嬰巅峰,再進一步便是化神。”
聽到這個答案,沉昭心情複雜。幾十年前,他和白意尚且因為一個金丹境的靈獸一死一傷,而現在,竟然進境到了這個程度,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材地寶堆出來的。
沈昀見她對這些不太清楚,主動解釋道:“其實白意的天賦比鐘杉要好上很多,但是即便是白意失蹤之前,她的實力也略遜色于鐘杉。”
沉昭一怔,很快便想明白過來:南城諸多事務都是由白意負責的。人的精力有限,哪怕修士不用睡眠,長時間不休息,精氣神也會慢慢衰弱下去。
她歎了一口氣,道:“她是個好城主。”
沈昀點點頭,又補充了不少:“驚蟄城對于四位城主的俸祿給得很足,再加上驚蟄城沒有要求各個主城上繳從各個村莊中收取的賦稅與炭火利,就以白意在位時的情況來說,屬于她的南城一年的收入就已經足夠支撐一個小型宗門的運轉。”
聽到這裡,沉昭終于忍不住打斷他,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你們不怕城主生出異心,分裂沈國嗎?”
一個區域完全由城主掌控,又有錢又有人心,真的不會想辦法脫離國都的控制嗎?
沈昀搖搖頭,道:“他們不敢。”他看着沉昭,露出複雜難言的表情:“以前是因為劍君,現在是因為……我。”
沉昭問:“是沈玄劍君嗎?”
沈昀安靜點點頭,沉昭若有所思,然後果斷拉回了話題:“你繼續說白意。”
話題轉變得快結束得也快,沈昀回憶了兩息才繼續道:“北地很遼闊,沈國隻占據了北地地域大小的十分之一。而且盡管已經處于北地邊緣,算得上相對安全的地方,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靈獸不停襲擊百姓。”
沉昭扣在杯子上的指尖不自覺收緊了些,她聽着沈昀說出那個名号:“白意花重金請了藥宗,請他調制了驅逐靈獸的藥粉。”這是她第二次聽到藥宗,第一次是在斷鴻口中,她有些出神,低頭看着茶杯中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藥宗心善,得知原委後,将驅獸的藥方贈與了白意,用的藥材都是極為常見的,隻是積少成多,雖然驅獸藥粉造價低,但是需要的人更多,自然算一筆不小的支出。”沈昀慢慢說着這些比他年紀還大的陳年往事,目光悠遠:“而這些都是由白意自己購置的,沒有從驚蟄城走賬。”
“至于鐘杉……”沈昀冷笑了一聲,說:“沒人問他,他也就真敢以次充好。”
沉昭知道他說的是炭火的事,已經不感到奇怪了,沈國雖然明面上對各城主持放養态度,但是每個村子裡都至少有一個來自驚蟄城的官方人員。
從孫常甯到唐雙兒的村子都是如此,南城這種主城就更不用說了,隻是沉昭沒見到罷了。
她問:“你們自己的人負責糧食,那為什麼炭火不管?”
對于這種一問一答的模式,沈昀很是無奈,但是他還是好脾氣的解答了沉昭的問題。
北地氣溫嚴寒,終年覆雪,北地人要吃飯,隻能從别的地方購入。
而一粒種子長到穗粒飽滿需要六個月,人們播種收割,隻期待那些糧食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
但炭不一樣。
凡人能夠制作的炭火數量有限,大量購入炭隻會讓其他地方的炭火供應不足,讓普通人的冬天更加難熬。
北地有樹,而且還不少,所以炭火直接交由各城城主負責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