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這才開始動身前往無心劍出世的地方。

秘境之内無法使用傳音玉，沉昭囊中羞澀加上忙于趕路，并沒有置辦傳音玉，不能使用傳音玉這件事還是阿許發現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此地靈力枯竭還是因為陣法擾亂，不過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散修，如果讓那些成群結隊進入秘境的大宗修士在短時間内就彙合，在無心劍出世附近結陣驅趕普通修士，幾乎斷絕了普通修士得到青眼的可能性。

走了約摸有半日，已經能看到幾個面色凝重的修士了，隻是他們奔走的方向往與沉昭幾人相反，沉昭看得疑惑，叫住一個行動不如先前幾個倉促匆忙的修士，問：“道友，那邊出了什麼事了？”

那修士還沒來得及露出不耐的表情，沉昭已經往他手裡塞了幾塊靈石，靈石四溢的靈氣在這靈氣枯竭的秘境裡格外打動人，修士收了靈石，臉上已經帶了笑，但是因為忌憚，他仍是壓着嗓音，道：“還不是天一宗那群人，無心劍出世以後，他們便聚攏起來，守在那片山谷外，不僅不讓人進去，還驅趕在附近逗留的修士呢。”

他說着搖搖頭，道：“那個秦疏影，雖說不如明翎那般出名，但身為明翎的師妹，她又能簡單到哪裡去？我看她方才出手時的靈力渾厚程度，隻怕是壓着修為，才沒有突破元嬰。”

語畢，他看了一眼結伴的幾人，道：“你們若是實在不想錯失機緣，便遠遠看着吧，無心劍在山巅之上，秘境的靈氣隻怕都聚集在那片區域為無心劍所用了，天一宗的人想要奪劍隻怕還有一段時間。”

這番話稱得上忠告，沉昭目光動了動，認真道：“多謝。”又遞給了他一些靈石。

修士拿了靈石，連連道謝，歡天喜地地走了。

阿許看了一眼修士的背影，說：“那人應當隻是看天一宗那群人不順眼，隻是想為他們添點堵。”

沉昭搖搖頭，轉頭看向隐現可見的群山，道：“論迹不論心，他确實給了我們提醒，何必在意他本意如何呢。”

阿許輕輕一笑，溫聲道：“姚姑娘心胸坦蕩，是在下狹隘了。”

沉昭按着手上的傷口，細細麻麻的疼痛像在被毒蟲啃噬，她沒有表現出異樣的神色，隻是再度看了一眼阿許。

哪怕經曆了那般狼狽的情景，也沒有影響他的氣度分毫，阿許的目光澄亮，和人對視時，常給人一種真誠感。

可沉昭耳邊無聲無息。

她心思沉沉，懷疑已經在心中流淌了千遍，才對阿許露出一個淺淡關切的笑容：“你的手還好嗎？”

阿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道：“不用力不會很疼了，隻是……等會若是與天一宗對上，我隻怕會成為累贅。”

沉昭正要說話，餘光忽然捕捉到一點森寒的光，然後才是利器刺破空氣的聲音。

比頭腦更快做出反應的是身體，長刀落入手中，黑色的刀身在空氣中劃了一道弧度，然後劈向突然襲來的暗器。

“叮”的一聲，一點白痕留在九寸心的刀身上，受到格擋的箭失了靈力，落在地上。

沉昭撿起那根箭：“易靈寶？”

一聲懶洋洋的應和聲從不遠處的石頭後響起：“反應還不賴啊。”

随後易靈寶走出來，分散了這麼久，她面色還算紅潤，隻是身上的衣服多了幾處破損，隐隐有血迹滲出來。她手上還拿着一把造型古樸的弓，弓首有龍虎盤踞，

也不知道是不是沉昭的錯覺，那龍與虎的眼珠似乎盯着自己看了一會。但是再看過去時，黑龍與大虎明明四目相對，咆哮嘶吼，成龍争虎鬥之勢，哪裡會看自己呢？

沉昭按捺下自己的疑惑，她收了刀，看着易靈寶，丢給她一瓶藥，道：“你很喜歡這樣跟人打招呼嗎？”

易靈寶聳聳肩，伸手接住藥，道：“你猜？”她帶着薄繭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瓶身，目光不動聲色掃過面前的三人。

沉昭無言地瞥了她一眼，問：“你這傷怎麼回事。”

“在說明我的經曆之前，”易靈寶收了笑容，目光卻一轉，看到旁邊做鬼臉的小笙，指着她問：“你先說說，這小孩怎麼來的。”

沉昭絲毫不意外她的突然發問，這個問題阿許也曾問過，一個毫無修為的小孩，莫名其妙地出現，無聲無息地消失，本就惹人懷疑，現在又突然出現在一個隻有沈國繼承人才能開啟的秘境裡，的确很惹人懷疑。

沉昭看向一臉無謂的小笙，說：“我不知道。”

她不清楚小笙到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隐隐有一些猜測，隻是不能确定。

她有太多不能确定的事，那些将疑惑加諸于她的人蒙住她的雙眼，然後推着她往前走。她隻能從劃過耳邊的風中窺探到些許端倪，然後推測自己行走在怎樣的路上。

易靈寶聞言，打量着小笙，她手上的弓還沒有收起，撚了一下弓弦後，易靈寶慢慢拉開，對準了小笙。

沉昭臉色一凝，擋在小笙面前，說：“你做什麼。”

弓被慢慢拉成滿月的形狀，易靈寶沒有搭箭，卻有四溢的靈氣彙聚成為箭的形狀，她說：“秘境裡的事，我雖然沒有遇到，但多多少少聽過一些，是人是鬼，試試就知道了。”

沉昭面色凜然，問：“你想殺她？”話音未落，她忽然想到，方才易靈寶那一箭，如果不是她察覺到了箭尖上的寒芒出手擋下，那一箭，應當是射向小笙的。

“當初你的傷也是她幹的吧。”易靈寶歪了歪頭，問：“陳殊那麼拙劣的掩飾，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弓弦漸漸發出緊繃的咯吱聲，易靈寶看着沉昭的眼睛，慢吞吞地說：“姚沉，我總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留着那些來路不明的人。明明沒有靈力，卻能傷到你，還能不知不覺地混入這個秘境……”

說着，她眯起眼睛，“威脅，應當早點扼殺才是。”

凝結成形的靈箭随着她話音落下瞬間離弦，沉昭在這裹挾着千軍萬馬之勢的一箭中切身體會到了易靈寶的強。

她徒然地聚起靈力，想要擋住那一箭，卻像是遇見了沸水的雪，消融得一幹二淨。

螳臂當車，不外如是。

箭輕巧地越過她，一時間，萬籁俱寂。

沉昭第一時間回頭，卻發現身後的小笙已經消失不見，徒留釘入地面隻留尾羽在外的靈箭與箭沒入地面揚起的塵土。

易靈寶輕輕“啧”了一聲，随手抛起弓，那弓便化作流光落到她的耳畔重新化作精巧的耳墜。

她慢悠悠地走到沉昭身前，看着她漠然的臉，道：“你看，我說她不簡單吧，無論是分身還是撕裂空間，可都不是一個凡人能有的能力……”

可沉昭隻是冷漠地看了一眼易靈寶，兀自收刀入鞘，向前方走去了。

被下了臉的易靈寶目瞪口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一旁沉默許久的阿許在确定沉昭已經走遠以後，看向易靈寶時，俊秀的眉眼中閃過一絲隐藏得很深的嫌惡，然後才微笑着問：“姚沉那樣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你認為自己幫她做決定是為了她好？”

易靈寶皺眉看向阿許，道：“那是我的事，做個毫無意義的爛好人，在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阿許發出一聲短促的笑，他帶着溫和如水的笑，說出的話讓易靈寶如墜冰窟。

“這樣麼？好吧，也不知道你兄長知道你這樣的做派，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