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提我哥哥!”易靈寶像是被激怒了的猛獸一樣,朝面前的人露出了尖銳的獠牙。頃刻之間,她已經拉弓挽弦,靈箭搭在指尖,弓弦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聲。
隻要是聽說過易靈寶過往的,沒任何一位敢于小瞧易靈寶的弓與箭,而相比那些普通修士,阿許對易靈寶的家族有着更深的認知。現在的修士修煉方向大體分為四個,劍道,丹道,陣道,法道。而在數百年以前,人們在修行路上可以做出的選擇要比現在多得多。
有人觀星悟道,從星空中感悟天地萬法,日月流轉。
有人以偃偶為道,編織傀儡以供驅使,一人成軍。
有人以弓入道,一箭可奪千裡之外敵人性命。
所謂道法萬物,莫過于此。
隻可惜不同流派之間互相争鬥,彼此傾軋,再加上修士賴以生存的功法多依靠血脈傳授,并不流傳給外人,那些百花齊放的“道”與傳人,都如同歲月中的一點浪花,隐入長河中。到最後,家族衰微,流派隐匿。而後修真界天一宗開山老祖一馬當先擯棄了家族這種勢力的緻命缺陷——他取締了以血緣作為傳授功法的前提,并且廣開山門,劃分了全新的勢力。
此後,宗門大興,家族徹底銷聲匿迹,再無音訊。
但這并不代表那些家族已經消失,就如同阿許面前的易靈寶,就如同阿許自己。
所以,阿許也清楚,易靈寶作為傳承了數千年的古老勢力最後的繼承人,又得到了傳承聖物的認可,這樣近的距離,若是易靈寶出箭,他幾乎沒有任何逃命的機會。
但是那有什麼關系呢?
性命攸關的關頭,阿許甚至還在看着易靈寶憤怒到泛紅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倒映出他自己的臉,臉上挂着蒼白而無奈的笑容。
“易姑娘,息怒,我無意叨擾令兄清淨,隻是想勸姑娘不必提前為别人拿主意,就像姚沉姑娘,她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你覺得她會不清楚那個小孩有問題嗎?”
沉昭微微眯起眼睛,探尋的目光在阿許臉上轉了一圈,阿許與易靈寶完全沒有察覺到在場有第三個人正注視着這一幕。
易靈寶冷笑一聲,手中的弓弦不曾放松,她态度冷硬得像一把劍:“不是所有事都有重來的機會。”
“我隻不過是,将那些錯誤提前抹除罷了。”
阿許微微歎了一口氣,溫聲開導面前這個固執的少年:“可是你親手抹除開始,又怎麼會得到好的結果?”
“夠了,我來北地不是聽言殿下指導我的行為處事的,”易靈寶松開手,箭矢離弦,發出“铮”的一聲,以靈力凝聚的箭幾乎是擦着阿許的臉飛射向他身後,強烈的氣勁折斷阿許鬓角邊幾縷垂落的發絲,阿許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他垂眸看着那幾縷發絲,複看向易靈寶。言國人最注重儀表整潔,衣冠齊整。但被這樣折辱,阿許臉上也并不見多少惱怒,像是一尊無悲無喜的石像。他道:“那你也知道,要在秘境中獲勝,拿到沈國極品靈石的交易資格,隻靠我們倆是不夠的。”
易靈寶的弓已經落回了她耳畔,聽到阿許的話,她煩躁地抓抓頭發,說:“你以為我沒調查嗎?秘境内裡的修士莫名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被吓瘋了的都有,我現在臨時想找人也找不到了。”
沉昭慢慢松開扶住樹幹的手,躁動的濁氣慢慢聚攏在她身上,她順着來時的小道往回走,斑駁的樹影落在她臉上,明明暗暗。
那光落在她微微勾起的嘴角上,并不給人溫和的感覺,反為她平添幾分肅殺。
給出了這麼完美的理由,如果她再不識好歹,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隻不過,想到易靈寶的話,沉昭皺眉思索,小笙影響了那麼多人嗎?
雖說外表稚嫩,但是小笙明顯有自己的目的,她到底想做什麼?
但這并不是沉昭在這裡空想就能得到答案的問題,正當沉昭收斂了濁氣,準備去找易靈寶彙合時,腳步聲與交談聲卻由遠及近。
“你說這秘境裡到底有什麼東西,這麼邪門?怎麼連長老都中招了?”
沉昭往外邁的步子一頓,停了下來,瞌睡來了送枕頭?因為天一宗的霸道行事,這附近的修士都已經被清退,能夠這樣悠閑交談的,隻會是天一宗弟子。
隻是一瞬,與易靈寶彙合的想法就被沉昭放棄,她慢慢退後,靜靜等待着那兩個弟子靠近。
霍志淩已經連着三四天抽到了在駐地外巡視的簽,與今日才抽到簽,尚且興緻滿滿的康川不同,他已經厭倦了在這荒蕪的地方四處巡視,這個秘境毫無生息,靈氣枯竭,甚至比不上天一宗外門弟子的居所。如果不是冠了一個前任劍君秘境的名号,誰願意在這裡受苦受累?
他踢開一塊碎石,煩躁地轉動着手中的劍穗:“什麼時候才能上山,這日子我真是過夠了,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天能轉三遍!”
康川樂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畢竟就連長老和秦師姐都中招了,師姐和長老上不了山,我們去也沒用。”
想到這幾天秦疏影和長老的慘狀,霍志淩一把拍開他的手,強忍着不耐,低聲問:“你不是為師姐診斷過嗎?你說說,那個東西襲擊人到底是什麼原因?随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