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原本坐在床上，瞧見這動靜，随手拿過一個小玩偶，直接扔了過去：“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門被打開又關上。
季玄冬走了幾步，直接紮在床上，爬兩下到孟夏身邊，撐着下巴側頭看他。
孟夏明知故問：“怎麼？”
微博的熱搜界面出現，有關當年的事被一條一條翻出來，鋪開在大衆面前。
季玄冬難得強硬一回：“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的話，那我就隻能自己查了。”
孟夏十分無所謂地擺擺手：“查吧查吧。”
雙手被季玄冬按住，季玄冬坐起來專注地看着他：“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孟夏擡眼。
沉默半晌，季玄冬，“對不起。”
孟夏輕笑：“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你也隻是會比所有人早一些知道一切而已。”他說完，掙開季玄冬的手，翻身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串鑰匙，又塞進季玄冬的手裡，“地址你也知道，不如親眼去看看。”
鑰匙握在手心，觸感冰涼。季玄冬凝視着孟夏一會兒，然後在他手腕上輕啄一下，随即從床上爬起，整理好發皺的衣服，“等我回來。”
目送着人離開，孟夏揉着被親吻過的手腕，腿上的手機屏幕亮着，是一條已經編輯好的微博。設置好定時發布，他把手機扔到一邊，墊着頭仰躺下來，安靜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季玄冬用手裡的鑰匙，打開了孟夏曾經居住了一年多的家。
屋子裡的家具都被白色的防塵布罩牢，久不通風，裡面有些發悶，還帶着潮氣和隐約的黴味。無法被包裹的立櫃，季玄冬一眼就瞥見那配色無比突兀的軟包角。
那一串鑰匙有大有小，除了大門的，剩下的幾個小鑰匙也不知道是開什麼的。
他按下卧室的門把手，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他咳嗽一陣。季玄冬半捂着口鼻，四處翻找，終于在衣櫃裡發現了一個特别定做的小箱子。箱子上了鎖，不知道什麼原因，當初孟夏搬家并沒有帶走它。
鑰匙插進鎖孔，發出一聲脆響。季玄冬直接坐在衣櫃裡，取下那把鎖，打開了箱子的蓋子。
裡面是許多被塑料膜包裹的紙制文件。最上面，透過那張膜，季玄冬能看到，是一份死亡證明。他拿起，一行一行地察看，在人名和死亡原因上停留了格外久。
再下面是房産證和一些個人信息的開具。季玄冬收起來，把箱子鎖回去，放好。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他又把視線投向那個床頭櫃。蹲下來，把抽屜拉開，映入眼簾的東西令他不自覺瞪大了雙眼——各類的藥罐子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裡面。壓在另外一側的，則是一疊病曆和診斷書。最底下還有一張日曆式的表格，被填入了許多個數字，季玄冬一眼掃過去，最初填入的數字小得令他呼吸一顫。
他把那疊病曆仔仔細細地看完，将那些藥瓶在手機上一個個比對着藥名查。說不盡的苦痛與折磨，被掩蓋在屏幕裡那長段漆黑冷漠的漢字。
全部看完，季玄冬已經冒了一身的冷汗。他把那些東西原樣放了回去，想要站起來，卻腿麻得差點摔倒。季玄冬幹脆坐在了那張空空蕩蕩的床上，環顧四周，想象着孟夏縮在這張床上，所遭受過的所有無助與痛苦。
手裡的手機再度亮起，他委托人調查的東西，也已經有了結果。
季玄冬打開了那份文件。
*
在繁星的刻意引導運作下，舊事被重提，比起當初的義憤填膺，幾年後，有那麼一部分人冷靜下來，意識到當初的一連串事件發生得過于蹊跷。而這部分提出疑問的聲音則被繁星重點提出來，帶到大衆面前。
輿論不斷發酵，終于在某個晚上，當事人之一的孟夏在微博上發布了一則長文，第一次正面回應了過去的一系列謠言。尤其是有關秦弋的不實傳言，一條一條列出來解釋清楚，并在結尾附上了和劉皓玮那段被剪輯處理過的錄音。
緊接着，當初和秦弋關系密切的許多圈内人紛紛轉發孟夏的澄清博，包括林邱迎、林檀，還有當初帶秦弋進圈的何幻。
随後，錄音中的另一位當事人被網友扒了出來。有和秦弋同屆的人認出劉皓玮就是她大學時期的男友，還爆料他在女友出道飛升後，曾在一次聚會時醉酒和周圍人訴苦，言語中盡是對女友的嫉妒。
那名當初和劉皓玮談劇組夫妻、如今已經退圈的女演員以前的微博賬号也被人找了出來，有粉絲發現她這幾天居然悄悄上線把半年可見關了。
她的最後一條微博是退圈聲明，而前一條微博則是含沙射影地吐槽某個合作過的男演員，說他明明沒和女朋友分手就又和自己談戀愛，明裡暗裡在她面前造女友的黃謠，連她都覺得很扯談聽不下去。結尾還總結了一下，說這位男士實在是自命不凡又很小心眼，自己曾經的眼光真是稀爛。
孟夏上線給這條微博點了個贊。
輿論不斷逆轉，就這此時，一段曾被人花重金買斷的視頻由一個營銷号發布出來。伴随着晃動的鏡頭，那曾在停車場發生的一切被原原本本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無良媒體的不斷逼迫以及那飽含怒火的一拳。
有人沉默，有人道歉，還有人依舊秉持着自己錯誤的偏見。
最後的落幕，是一位多次擔任國内電影大獎評委的女前輩在自己的微博上上傳了一張圖，兩年前某個獎項的初提名名單，最佳女演員那一欄，赫然寫有秦弋的名字。
孟夏把那張圖打印出來，在秦弋的墓碑前燒給了她。
劉皓偉被幾方壓下，這輩子估計都難再有出頭之日。
這些東西，來得太遲太遲了。
他沒有再對那些人的言語進行任何的回應，因為活着的人沒有資格，擅自替死去的人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