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大驚失色,“小同志,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哪能啊,這可是和諧社會,咱都是遵紀守法的,什麼愛國敬業可都是村委會要求要背的,而且我們村都挂得有條幅的呢。”
謝景讪笑道,“怪我,怪我,說話沒經過大腦思考,總會說出一些令人多想的話。”
——總會說出一些令人多想的話。
白夜皺眉,他是在隐喻什麼?是想表達那時候說的話隻是無心之失?反襯得是他自己想得太多,強行把自己的念想加諸在他的身上嗎?
“不過你這個想法我倒是能理解,其實吧,你說這男人打老婆,那要是脾氣暴一點,那也會,哪家沒本難念的經啊,常言道,這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
謝景不置可否,跟着村長沿着崎岖的小路向前走去。
走到村尾再往外十幾分鐘,在偏遠的岔路盡頭平地起了一座三層自建水泥小樓——那就是潘洪的家了。
外面标準的白色長方形瓷磚,邊角用了紅色的映襯,鋁合金門窗一樓加了防盜網。确實看起來是要比大橋村别的人家戶氣派一點。
農村一般都建得有自家院子,潘洪家院門大開,水泥地上還有些許水漬,看起來像是從放在陽台下的洗衣機流出來的。
村長嚷着嗓子喊道,“老潘在不在家啊?”
“诶?”有個女人應了一聲,從家裡面走出來,“他一早就出去,主任有啥事啊?”
村長随手在牆邊拉了幾張塑料凳子,“我沒啥事,是這兩位市裡面下來的領導有事情找你家了解情況呢。”
謝景觑了白夜一眼,四處看了看,随意道,“家裡面就你一個人嗎?”
潘洪妻子郭芹一看就是地道的農村婦女,聽到謝景的問話,下意識擡手在腰間系着的圍裙上擦了擦,招手就請他們去屋子裡面,“趕緊去屋裡坐,家裡面現在就我一個人,你們是要問什麼事呢?”
謝景示意村長在外面等着,自己和白夜去了客廳。
三分鐘後,一樓客廳。
“他一般都是下午出門去廠裡面,所以白天起早了會去村裡面找朋友喝喝酒,這一大家子都靠他養活呢,而且也沒有耽誤做工,再說了,多和朋友走動走動也是應該的。”郭芹各自給他們倒了杯茶水,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說,“兩位同志是有什麼想問的?”
态度倒是挺配合的。
謝景和白夜對視一眼,謝景心裡倒是莫名一驚,白夜看起來毫無波瀾的,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想問什麼就問。
謝景其實對待審訊并沒有什麼相關的經驗,他垂了垂眸子,故作自然地開口,“就您一個人嗎?那家裡面小孩子呢,現在還沒有開學吧。”這個話題引得倒還算自然。
不過,郭芹在面對這個問題時出現了微妙的表情變化。
“沒,兒子被他帶出去玩了。所以家裡面沒有人,估摸着中午就會回來了。”她往外面看了看,眼神有些飄忽。
謝景挑了挑眉,是在掩飾什麼嗎?以及她隻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并沒有說自己的女兒?
可能是看白夜和謝景也沒有開口問什麼,所以郭芹不由得心裡打起了鼓,掃了他們一眼,問道,“兩位小同志到底是想要問什麼?”
“咳——”謝景假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據悉您和您的丈夫是再婚的,而在此之前,您還帶了一個女兒——”謝景話還沒有說完,郭芹突然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立馬把自己的視線調轉了,不再去看謝景。
看這反應,果然是有問題?
謝景繼續平靜地開口,“您放心,我們對您的家庭情況并不感興趣,隻是您在七月二十三号的時候曾報警自家的孩子失蹤,請問這孩子現在在什麼地方?”
郭芹瞳孔劇縮,一張口打算說什麼,在接觸到謝景淩厲的視線的時候,下意識身子往沙發背後瑟縮了一下,仿佛一下子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癱軟無力,“找……找到了的,現在見不了,沒……沒在家呢。”
“哦?”謝景微妙地應了一聲,“那她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呢?”
“那這不是……”郭芹眼睛四下瞄了瞄,嗫嚅着,“就放假了,孩子她外婆想她了,就送過去給她外婆家住一陣子呗。我媽年紀也到了,想孩子肯定是要盡量讓她們多見見面的。”這一番話倒是合情合理。
隻是本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郭芹的态度和神情倒是顯得問題大得很。
“那她當時失蹤,回來後又沒有說自己遇到過什麼人嗎?或者說是誰帶着她出去的。”
郭芹繼續在圍裙上搓了搓自己的汗濕的手,“就小孩子,貪玩,很正常,玩着玩着就忘記着家呗,回來的時候還玩得滿身泥巴呢。”這話和當時警情記錄的情況倒是沒有什麼出入。
郭芹說完,又看了謝景一眼,“不是我說,兩位同志你們就是來了解這個的?這不都過去挺久了嘛,而且孩子也找到了,怎麼還又勞煩你們跑一趟呢?”
謝景沒應聲,打量了一下房間布局,雖然說是外面修得挺大挺寬敞的,但是内裡裝修倒是挺低調的,家具什麼的,也都是普通家電,沒有什麼一夜暴富的痕迹。
再加上一路上過來村長說的,潘洪是個勤勤懇懇的人,這番家業倒也還是正常的情況。
“其實也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情,感謝您的配合,那我們就先走了。”在接收到白夜的示意後,謝景鄭重地道了謝,然後和白夜轉身離開了。
郭芹一手扶着門框,看着他們的背影,目光隐隐含着擔憂。
·
村長在院子裡不知道和郭芹說着什麼,謝景和兩人站在外面的水泥路口。白夜面色凝重,謝景瞅着他,猶豫着要不要上去說話,畢竟他覺得現在兩個人的關系屬實是有點尴尬的。
所幸,沒等他考慮清楚,白夜就自己拿出手機打電話了,電話隻響了幾聲就接通了,白夜冷聲吩咐道,“找幾個人立馬過來大橋村将潘洪夫妻帶去市局,有事要正式進入審訊。另外吩咐肖江輝,讓他排查一下潘洪家的情況。”
白夜挂掉電話,揶揄地看了謝景一眼。
謝景倒是不怎麼介意他的目光,他也知道郭芹肯定有事情沒有交代清楚,但是他不明白白夜為什麼就要把人帶去市局了?他有什麼證據證明郭芹一家有問題嗎?
白夜久久看着他,安靜地不出聲。良久才促狹一笑,“怎麼,這會兒腦子又不靈光了?該不會是被昨晚上的事情刺激到了吧?”
确實,他恢複得倒是快,好像早上那個看起來隻要是他語氣再軟一點,謝景就一定會上去抱抱他的人不是白夜一樣。
他們仿若又恢複成了才認識沒多久的,又可以互相調侃的情況,隻是白夜大概是不會再對他笑得那麼好看了。
演戲嘛,謝景都不知道自己演過多久了,論起這個,他自覺白夜不會是自己的對手,王見王嘛,誰怕誰啊。
他露出比白夜更揶揄的神情,“隊長,瞧你這話說得,你是隊長還是我是,您能看出的問題,那我看不出來這不是很正常嘛?”
“……”這小子!
白夜淡淡道,“她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