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謝景挺久就發現了,怎麼說呢?比如就像以前在大橋村吵架,回市局下班了他照樣會問自己要不要送自己回家。也比如現在,明明昨天才剛剛發生那樣的事情,但是白夜還是照樣會顧着自己,就算是要離開,也不會忘了拉他。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和白夜交流相處其實真的是一件讓人很舒心的事情,他雖然不肯退步,但是也不會逼迫你很緊。當然,他也不會給你使袢子,就是會耍點小性子罷了。
一如現在。
所以,沒有想明白的時候,想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是想明白後,就算是無法在一起,但又有什麼差别呢?反正都是在一起的啊。
謝景擡頭,迎着陽光對上他的目光,“您說是就是吧。”他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雖然最先比較關心你這事的,是趙冬冬提出來的。我覺得隊長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去問問趙冬冬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關心你的,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喲。”
白夜,“……”又開始皮了。
對視半晌,兩人默契地都沒說話,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靜默了,看不見的暗流在并肩的上方天空洶湧奔走,隻有彼此凝視的眼睛閃着的微光,隐約露出一點端倪。
“白夜——”謝景輕聲叫他的名字,靠得近了一點,“我們就這樣不好嗎?”他語氣不是商量,是乞求。是的,帶着那麼一點從深淵裡窺探當空不可觸碰的耀目的陽光那般卑微的不明意味。
白夜微怔,身體緊繃片刻,像是在拔河一般的同理智作鬥争。好半晌,他才終于輕淺地笑了笑。他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行吧,誰讓我那麼喜歡你呢。”
——誰讓我那麼喜歡你呢。
好像是奔流的江河就在一刹那遇到了百米的懸崖,洶湧而落的水拍打着發出的嘩嘩聲響,足以讓人振聾發聩。大腦反應過來後的悸動被血管帶着流經四肢百骸,連帶着心髒一下一下地撞擊着胸腔。
謝景沒說話,頭腦一片空白。良久,他才移開視線,盯着地面的土屑,輕聲回答道,“謝謝。”
從白夜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謝景仿若鴉羽般垂落且微微卷翹的眼睫,鬓角的碎發不服帖地支棱着,以及唇角淺顯的笑意。
這樣的關系是讓他滿意的嗎?
其實白夜有考慮過,畢竟從小到大沒有好好談過戀愛的白支隊并不知道怎麼應付這樣的事情。什麼事情呢?明明就是知道那個人喜歡自己,但是他就是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白夜也曾想,難道是自己不夠優秀?
好吧,他覺得自己其實挺優秀的。
他不太明白謝景的顧慮是什麼,他知道,上次是因為自己提出了要讓父母來見他,所以他才反應那麼大的。可是,這在白夜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決計不會因為家裡的關系就放棄自己喜歡誰的意願。
換句話說,在他的家庭中,白夜不會認為自己父母會強勢到他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就和他斷絕關系。
但是,既然謝景自己是這樣的想法,反正時間還有,那就慢慢看吧。确實就像白夜自己說的一樣,誰讓自己就是那麼的喜歡他呢。
兩人彼此心照不宣地護住一方親近又私密的空間。
直到——
“他媽的,你們還算個人嗎?”蔡蔡法醫憤怒跳腳怒吼,“我都幫你們挖出來了,你們還想要咋地,還想要咋地?他媽的快來幾個人擡啊!!!哎喲,我的老腰都要斷了,下個月發津貼,你們必須補償我。”
趙冬冬才剛剛在車上緩了一會兒,這會兒才剛剛打開車門下來,就聽到了蔡蔡法醫的激情發言,吓得他捏了捏自己手裡的礦泉水瓶,又忙不疊地要繼續回車上。
“趙冬冬!”蔡蔡法醫一把掀開警戒線,“你特麼的還跑,趕緊去搬屍體,小心不要給我把屍水搞漏了,不然我唯你是問!”
趙冬冬哭喪着,内心想,我這百八年不出一次現勘的,怎麼一出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那啥,我給你打電話,我讓老楊來給你搬,你等着哈。要不然老肖,讓老肖幫忙!”
“等毛,等他來了黃花菜都涼了。人老肖剛剛都幫我挖了半會兒土了,就尼瑪的你一來就在這裡閑着,趕緊滴,别逼逼賴賴的。”
“那啥,那人小景呢?”
白夜自動把謝景帶走了。
蔡蔡法醫對于這個沒見過幾面的謝景頗有好感,畢竟他确實長得惹人喜歡,不得不下意識為人開脫,“人家還隻是個孩子啊!”
“屁,那我也是孩子。”
“孩個屁,你不看看你那老臉!少廢話,快點!”
可憐的趙冬冬被蔡蔡法醫揪着耳朵搬屍體去了,雖然暫時拿了手套代替露出的口子,但是還是擋不住屍臭的味道,趙冬冬戴了兩層口罩都還照樣聞得出來。
趙冬冬眼睛都要凸出來了,“卧槽,這是什麼鬼啊?”他剛剛才進來聞到味道就被立即勸退了,所以壓根沒來得及看清楚屍體是什麼樣子的。
現在他直接看到在塑料薄膜裡面蠕動的蛆蟲,簡直覺得觸目驚心,差點直接一個倒栽蔥光榮就義了。
“我不,我不,你别讓我碰這個,啊啊啊啊啊啊!!!!”
蔡蔡法醫給了他一個極為嫌棄的眼神,“大小夥子,鬼吼辣叫的叫什麼鬼?”蔡蔡法醫承認,這個畫面對于他來說,其實挺習以為常的,就是味道是真的有點受不了。
“特麼的,我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啊,你摸摸你的良心行不行?我也隻是一個孩子啊!”
“你搬不搬的?你要是不搬,回去了,到時候我讓白隊叫你去和我做屍體分離。”
“???”
“就是把這個——”蔡蔡法醫把剛剛擋住塑料缺口的手套掀開,露出裡面白花花的高蛋白活動組織,“呐,你自己看,到時候我讓你一個個給我挑出來,懂嗎?”
這對于密集恐懼的人來說絕對是緻命的打擊。
趙冬冬捂住眼睛,“行行行,我擡還不行嘛?我求求你,趕緊給我蓋回去。”
蔡蔡法醫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诶诶,你小心一點,往裡面擡一點,你看你這個叼樣,你們隊長剛剛就在這兒口罩都沒有戴,你看人家說什麼了嗎?”
“我老大那是因為他感冒了鼻塞,特麼的聞不出來不是很正常?”
這話差點讓剛剛在心裡為白夜樹立偉大形象的蔡蔡法醫跟先前的趙冬冬一樣險些一個倒栽蔥。
五分鐘後,擡着屍體的擔架停在警用SUV車邊,趙冬冬兩眼昏花,扶着五菱宏光幹嘔,“嘔……我不行了,我要挂了……”
謝景做默哀狀,“放心,冬哥,今晚你的晚餐我包了。”他站在三米開外特别鄭重地說。
趙冬冬,“……”趙冬冬剛要抹眼淚罵街,轉瞬看到站在謝景身後做了個殺雞抹脖子動作的白夜。心想,算了,我生命已經不重要了,毀滅吧!
他雙眼含淚打電話給楊衛哭訴,“老楊啊……”
楊衛一臉蒙圈,“咋了,車子爆胎了啊?”
“嘤嘤嘤……老大他變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大公無私的老大了,他現在學會了以權謀私,包庇自己的小情人!嘤嘤嘤,你要為我做主啊,老大小情人在你手底下,你要幫我好好收拾他,他剛剛還取笑我。”
沉默幾秒,電話挂斷的,“嘟嘟嘟……”聲從聽筒傳了出來。
趙冬冬,“……”
謝景突然連打了兩個噴嚏,白夜瞅他一眼,“你離我遠點。”
“不是啊,感冒的不是你嘛?”
“對啊,我怕傳染給你啊。”
“……”白支隊感性起來要人命,謝景支支吾吾,“也……也不會,反正家裡還有幾盒感冒藥,再不吃也要過期了,感冒了也沒什麼。”
白夜挑眉輕笑,“是嗎?”
幾名痕檢在收拾現場,蔡蔡法醫和肖江輝正在肩搭着肩互訴衷腸,趙冬冬早就如同鹹魚幹一樣,沒人注意到這邊。白夜向周圍一瞥,俯身略微靠近,幾乎貼在謝景臉側,“感冒屬于上呼吸道感染性疾病,呼吸道疾病主要是通過飛沫來進行傳播,理論上——”
“?”空氣突然變得特别稀薄,謝景暗道不妙,果然隻聽白夜說道——
“接吻也是可以傳染的。”
理論上,白支隊騷起來也是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