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憲滕至晖同時一愣。
“我不知道你們不讓我接近六處的人,你們也沒有說過不是嗎?”他好似妥協一般自嘲一笑,“我隻是……”他不能說是白夜讓他去的,謝景手指微微蜷着,他磨着後槽牙,“我隻是……隻是,想過得好一點。我不知道你們不讓我去,畢竟你們也沒有說過,難道不是嗎?”他又重複一遍。
黎憲瞪着眼睛,别過腦袋,不想說一句話。
滕至晖看看正在往後退,直至把自己退到牆角的謝景,又看了看自己身旁選擇沉默是金的黎憲,最終還是決定出來以身證道,“咳咳……謝景啊。”他瞅瞅把頭埋着,正在裝鴕鳥的謝景,說道,“雖然當初确實是沒有明确表明過不讓你和轄區六處的人有聯系,但是我覺得這個你應該是明白的,畢竟你的身份特殊,我們當時給你弄學生的身份,也是你自己要求的,既然是這樣,你就應該好好的讀書才對啊,”
“我不明白。”
“啊?”滕至晖瞬間卡殼。
“是,身份是我自己選的,但是我成績可以,我能順利拿到高中畢業證。而且就像你們說的一樣,身份是你們給的,可是你們給我的是一個已經獲得神都通行證的身份,所以我為什麼不能進六處工作?為什麼?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滕至晖更卡殼了,因為不要說是一個考取了通行證的了,就算是身在神都,還沒有考取通行證的,照樣都可以擁有神都的公職人員考核資格。
黎憲臉色一沉,吼道,“胡說八道,你以為你跟他們一樣!”
“呵!”謝景喘息着笑起來,嘲諷道,“看,明明我說得句句在理,可是你們隻會說我是胡說八道,問你們我是犯了什麼錯,你們又都說不上來。”
滕至晖舉手作投降狀,“诶,别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啊,我可沒有說。”
黎憲頓時一大個白眼翻過去!
“我不在乎你們的看法,我現在隻想出去,你們沒有權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你做夢!”黎憲一字一頓道。
“……”
“你小子是不是安逸日子過得太久了?忘記你以前什麼身份了?你是個從犯罪組織出來的人,你以為你以前犯過的錯都能一筆勾銷了?你現在還是個危險份子,你以為你能出去,是因為上面信任你?我告訴你,謝景,是老子想方設法地給上面保證你不會出差錯,才給你謀了個身份,你還真以為自己洗白了?”
謝景眼底裡血絲縱橫交錯,一口氣哽在胸腔裡,他想往後退,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
滿地狼藉的禁閉室裡,燈光都不足以照亮外面恹恹的夜色,驚雷閃電當頭而下,豆大的雨點混合着狂風呼嘯而至,所有令人心神劇震的轟鳴最終都和那些竊竊私語雜糅在一起,從耳膜直刺進腦髓裡——
你是個從犯罪組織出來的人,你以為你以前犯過的錯都能一筆勾銷了?
你現在還是個危險份子。
還真以為自己洗白了?
“你以為就他媽你自己最委屈,要是你搞出了點問題,我和老滕哪一個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黎憲幾乎是劈頭蓋臉地沖着謝景怒道,“行,剛開始說了零港你不樂意,我也知道那個地方不好待,既然如此,我們這邊也做出讓步了,讓你去别的地方,你就非得待在恭海是不是?”
其實這是很荒謬的場景,在執令司排得上号的執行官和一個看起來才不過是個初初成年一般年紀的男生,互相瞪視,彼此之間針鋒相對,誰都絲毫不讓。
黎憲的聲音大得走廊上剛剛被滕至晖趕出去的人都聽得到,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開門進來。
“我不委屈。”謝景眼底裡血絲縱橫交錯,輕聲說道,“我隻是想回去而已。”
黎憲一口氣哽在胸腔裡,“執迷不悟你!”
謝景的視線越過黎憲,看向門,他知道外面會是什麼樣子,現在的時候,走廊會是空曠明亮的,遠處是一道鐵門,出了鐵門是執令司外勤辦公的地方,穿過辦公室會到了大門口,門口有停車位,停車位前面是一條兩排種着水杉的柏油路,柏油路的另一邊是一片很大的坪地,坪地裡面豎着告示牌,禁止踩踏花草。
不論是恭海還是執令司或者是中山分局的刑偵大樓,他們的走廊都是一樣的,就連地磚都是泛着冷光的顔色。
這些都會莫名其妙的帶給謝景一種熟悉的窒息感,隻有白夜不一樣,隻有他在這份記憶中處于一個不一樣的角色。
就好像是萬年不變的死水突然鮮明快活起來,一點一點的讓人心沸騰。
“你們真的不讓我回去?”謝景顫抖着吸了口氣,問着。
“去個幾把,你他媽就給我待在這兒,你哪兒也别想去!”黎憲現在正在氣頭上,當即對滕至晖吩咐道,“飯也不要給他準備了,餓個一兩天的餓不死他,讓他好好在這兒反省反省!”
滕至晖還能說什麼,歎了口氣,弱弱地應了一聲,“是,知道了。”
黎憲拉開門,“找幾個人守着門,要那種悶葫蘆,不要和他說話。”
滕至晖本來是想勸一勸,結果因為黎憲後面說的話,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太好開口。
謝景本來身心都被壓制到了極點,現在更是覺得狂躁,他趁着黎憲拉開門的瞬間,就想要走上去,黎憲臉色一變,一手控着門,一手擋住出口,“你要幹嘛?”
“我要出去!”
“你他媽拿老子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你放開,我要出去!”
“你他媽再說一遍?!”
謝景不管不顧往外走,黎憲用力抓住他手肘,“你再敢動一下試試,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一瞬間強硬的語調點爆了謝景,他啪一聲打在黎憲拽住自己的手肘上的手腕,一把撇掉,冷聲道,“你以為我怕你?”
“艹!”黎憲二話不說,擡手一個手刀朝謝景的脖頸劈下去,結果沒想到謝景反應速度極快,飛速的彎腰下身,一掌把他推得退後數步,直直抵上了牆壁。滕至晖在一旁看着,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嘿,小兔崽子,你他媽還反了天是不是!”黎憲怒道,直接一掌卡住了謝景的咽喉,把他往牆壁上掼,謝景後腦砸在牆上,霎時眼前一黑。但他憑借本能擡手握住黎憲卡住自己咽喉的手,握拳狠狠敲中黎憲手肘麻筋,趁黎憲身體軟掉的一瞬間,掙脫了鉗制。
但黎憲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他的力氣,謝景絕無可能還能動彈。他一下子順着牆壁跪倒在地,拼命地咳了起來。
咳得一旁的滕至晖看得都有點于心不忍,“好了好了,随便教訓教訓就算了,他差不多一天沒吃東西了,能擋你兩下算不錯的了。”
“他媽的!”黎憲低垂着眼簾看着謝景,他接着扭頭看向滕至晖呵斥道,“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他推老子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額……這個……”滕至晖撓撓頭,“那啥你不是皮糙肉厚的,被個小年輕推兩把,怕什麼。”
就在這時,隻見剛剛還跪倒在地的謝景,用手掌扶着牆壁,一點一點把自己的身子強撐起來,牆壁上登時留下幾道濕漉漉的指印,他喘着粗氣,眼底血絲密布,一字一句,“你攔不住我的。”
霎時黎憲和滕至晖同時覺得心頭一寒——太像了,現在的他,簡直和當初從津安抓捕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亡命之徒!
謝景挺直背脊,他擡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痂,“你最好打死我。”
黎憲眉頭一挑,直接擡手壓在了謝景的肩上,巨力當頭,謝景不由得往下沉了沉。黎憲近距離逼視着他,咬牙切齒,“我告訴你,我想讓你死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黎憲的手被硬生生推開,“你可以試試。”謝景仰頭長吐一口氣,“你以為你算老幾?”
“嘭——”謝景整個人被黎憲掼飛出去,撞翻了桌子滾落在地,稀裡嘩啦的脆響伴随着破風聲在耳畔響起,鐵質的桌子撞在筋骨上的聲音令人心神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