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一臉你明知故問!
但白夜偏偏就是要明知故問,“喜歡什麼樣的?”他食指順着謝景的小腿往上,到了膝彎的位置,“過來給我說說。”
謝景那雙眼梢稍長,因此顯得眉眼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半晌直起腰身,靈活地往白夜身上靠過去,就這麼正好順勢以面對面的姿态坐在了他的腿上。謝景擡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鉗在白夜側頰上,良久低低地笑了聲,“我喜歡你這樣的。”
似乎這話一說出口,有些難為情,謝景立刻埋頭在白夜的肩窩處,悶笑着,“也不是這樣,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他這話似乎極大地取悅了白夜,至少謝景感覺到白夜原本是放在他膝彎處的手改為放在了他的腰上,然後将謝景往他懷裡攬得緊了一點。
謝景的身形如果是穿着衣服看起來絕對是有些瘦弱的,但是等真的觸碰到的時候,又會驚喜地發現,他身上那些被累累傷痕淬煉出來的堅韌的筋骨,鋒利猶如劍戟。
但是,謝景這些隐藏在心底不曾對他說出口的傷痕,竟模模糊糊折射出那個曾在津安的年輕氣盛的影子。盡管他現在看着依然年輕,但是白夜隻要是一想到他就這樣獨自在這世上行走,就仿佛有一種說不出的滾燙而令人心口麻痹的堵塞感一下下撞擊着他的胸腔,逼迫直至心髒。不過他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市局的人說他冷厲不近人情,那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總是為了什麼表現出熱絡的樣子。因為欲望這樣的東西,如果是得不到,就完全不必淺顯地表露出來。
至少,在沒有遇見謝景的之前,他是這樣以為的。
人有七情六欲,無論是情還是欲,不是都能沾染上自己歡喜的人?
白夜近乎有些貪婪地撫上他的肩胛骨,然後往上,扣在了謝景的腦後頸,就這麼按着他的腦袋埋在自己的懷裡,借此依托着謝景的整個身體。
謝景微微側頭,但是此刻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白夜雪白一段頸子和微微染上紅暈的耳朵以及流暢的下颌線條,是看不清白夜是什麼表情的。但是謝景一動不動,就這麼凝視了一會兒,開口時,語調因為強自壓制某種欲望而顯得有些暗啞急促,“白夜——”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
“嗯?”白夜微微仰後一點,自下而上仰視着謝景的面孔,“是想說什麼嗎?”
“唔——”謝景唔了一聲,沉吟片刻,才問,“你為什麼不喜歡吃甜食?我看你都不怎麼吃的,是怕長蛀牙嗎?”
啊呀,是想問這種問題嗎?白夜說,“個人口味問題,而且吃太多甜的我會覺得膩。”
謝景笑了笑,“那是你吃的方式不對。”
“?”
謝景直起背脊,拿過自己放在小幾上喝得剩下一半的酸奶,喝了一口,又接着放下,然後對着白夜說道,“我想親你。”他挑起眉梢征求白夜的意見,“可以嗎?隊長?”謝景尾音是十分欣喜的語調。
白夜看着他,不願意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地表情。良久,他拉起謝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吻了吻。開口時,聲音低沉磁性又帶着微妙的憧憬,“你以什麼樣的身份親我呢?”
謝景有些愣住了。
他長時間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不曾想到會遇到白夜。或者說會遇到白夜這樣的人,他看似冷漠不近人情,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又會讓人不免心生親近之感。他和白夜原本就不屬于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原先是怎樣的?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底,每日靠着搏殺、刀槍劍戟而活。白夜不一樣,他生來就帶着榮譽,他來自這個異度最頂尖的學府,他擁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他有自己的朋友,他們都同他一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方面謝景必須得時時刻刻藏匿着自己對他的感情,一方面又會心生或許我會是幸運的,我也許有機會能夠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介意我的過去的話。
謝景就是這樣的矛盾,他也曾經想過,如果不是自己以前經曆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令人龃龉的過往,他或許可以光明正大對白夜表達自己的愛意。
可是,就像白夜說的,世界上不存在重新做人這個說法,因為從始至終,都沒有重新來過這種選擇。生命不可重複,你經曆了就是經曆了,一輩子也抹不掉。
所以他才會那麼害怕,即使白夜對他表明了心意,他也不敢接受,就是因為他擔心看到白夜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像那些人一樣。變得像那些嘲諷充滿惡意的眼神,赤/裸裸地将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堪血淋淋地撕扯出來……
但是,他确實是幸運的。因為,即使白夜已經知道了他曾在津安的事情,但是他依舊願意來接他,依舊願意帶他回家。
接下來,他隻要穩定下來,等一切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人知道他以前經曆的所有,是不是就證明,他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白夜站在一起的?
謝景想試一試,這個想法從他第一天踏入恭海市局的時候,他就想過了。
所以——
謝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轉而捧住了白夜的臉,他唇角勾了勾,一字一句,聲音輕淺而清晰,“——你的戀人。”
下一秒他俯身向前,兩人唇齒親吻在一起,白夜仰頭靠在了沙發靠背上。
就像是火光在風中肆虐,吞噬神經,轟地燃燒至大腦的每個角落,叫人連呼吸都不能。白夜抓過他的手,十指緊緊扣住,一點一點舐走了他口腔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甜味。仿佛長歌在虛無的空中激蕩萦繞,幻化作令人愉悅的分子,充斥着整個暖白的世界。
對比整個客廳顯得狹窄的沙發成功營造出一種隐秘的氛圍,隻有兩人呼吸急促,與體溫一起緊緊糾纏。分不清過了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被刺骨的甜蜜麻痹掉的知覺才慢慢恢複。
白夜擡手摩挲着他被親紅的唇瓣,謝景咬了咬他的指尖,轉而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問,“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白夜看着他,仿佛整個人的感官都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是那次在虹谷縣我對你說那話的時候嗎?”謝景問他。
還是那次察覺到朱建賓那個案子不對勁,大半夜跑去你家騷擾你的時候?你一點都不生氣,還幫我放熱水洗澡,幫我吹頭發,還背我去睡覺?或者是去江洲接你的時候?你帶我去吃小龍蝦,還害得雷珩雷處差點昏死在路邊沒人管?
或者是更早以前,在分局你拉我的手的時候?一起出差、在白雲小區執行任務的時候不管不顧就擋在你的面前?
白夜垂下視線,胸腔因為壓抑着被剛剛的親吻勾起的某種欲望而顯得起伏不平,他似乎是在認真思考,所以沒來得及回答。
但是謝景其實并不糾結這個問題,他抵着白夜的額頭,笑道,“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我問個你絕對想得起來的問題。”
白夜笑起來問,“問什麼?”
“甜嗎?”
“?”白夜腦子空白一瞬……反應過來後,難得那張不笑的時候看起來萬年冰封不動的臉上有點微微紅。他側過頭,含糊着說道,“也就那樣吧。”
“啊?”謝景聲音略微急了些,“什麼叫也就那樣啊?”
白夜沒說了,他從外到内勾住謝景的大腿,就這麼抱着他站起身,“勾好我脖子,睡覺了,明天還上班呢。”
謝景勾着他脖頸,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嘟囔了一句,“沒意思。”
白夜身上帶着家裡面好聞的沐浴露香味兒,随着堅實火熱的臂膀拂面而來,幾乎要把人淹至沒頂。
“有意思的。”那從冰涼柔軟的嘴唇傳遞過來的氣息順着舌尖傳遞到咽喉浸透五髒六腑,漫過每一寸骨髓,甚至于把大腦都浸醉得有些暈乎乎的。白夜用側臉摩挲了一下謝景的臉龐,“也就甜得人都要暈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那你抱穩一點啊,别把我摔着了。”
白夜雖然不想理會這個冷笑話,但他還是配合地笑了聲,“摔下去我給你墊着。”
謝景似乎很高興,他摟着白夜的手臂收力,摟得更緊了。謝景低聲喃喃一句,“真好。”
窗外是夜風萬裡,掠過山澗與長河,卷席着萬家映亮的燈火倏而遠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