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潼朝他豎起大拇指,獰笑着埋下頭喝稀飯,喝得呼噜呼噜地響。見這模樣,程舟的嘴角也微不可見地翹了一下,摻着些驕傲的意味。
“哎呀,怎麼能丢了,裡面全是油!”程老太焦急地沖出來,在垃圾桶前蹲下就要翻找,“放在冰箱裡的,怎麼就不能吃了嘛!”
胡潼忍無可忍放下筷子,“程奶奶!”
“好浪費哦……”程老太被這聲怒吼鎮住,停下動作嘀咕,眼睛還戀戀不舍地盯着垃圾桶的方向。
程舟補刀:“不在這兒,而且,我是把剩菜和别的垃圾攪一起丢的,沒有單獨倒在一個塑料袋裡。”
程老太徹底絕望,直說她是上輩子欠了程舟的。
自此,胡潼也加入了程舟的遠征隊伍。
程舟說:“姥姥覺少,常常整夜睡不着,但早上五六點總是她睡得最香的時候。而且,方圓三百米内的垃圾桶都在奶奶的管轄範圍,我們要走得更遠一點。”
于是,兩人天不亮就起床,蹑手蹑腳地去廚房收繳剩菜。從冰箱到上了鎖的木櫃,程舟總能找到程老太藏剩菜的地方,胡潼笑着說他是狗鼻子。
“那你就是狗嗓子。”程舟每次都會這樣小聲反駁,然後被胡潼掐上一把,才抿着嘴去淘米,切菜。胡潼總覺得他被掐得怪高興的。
她打了個哈欠,把找到的剩菜裝進塑料袋裡,打上結,再奢侈地多套一個塑料袋在外頭。
這時候,程舟也把早飯煮上了。兩個人急哄哄地提着袋子,沖向兩公裡外的垃圾集中堆放點,又急哄哄地跑回來。
程老太對兩個小家夥這番折騰哭笑不得,但見兩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好了,也就忍着心痛,由着去了。為了兩人不起太早,看不清路摔着,她每天躲在卧室裡用手機玩推箱子,一直玩到八點半才起床。
一個暑期過去,程老太被回鄉接孩子的胡葭樂押着去配了副眼鏡。老姐妹都笑她:“當了一輩子村小老師都沒個讀書人的樣,老了還洋氣起來了。”
“呸,這是我二閨女送的禮物,你們懂個啥!”程老太笑着回罵。
又說胡潼跟着程舟跑了幾天,犯了懶,握着手機搖身一變,成了計時的教練。
她就站在高處,看着那個頭發烏黑皮膚雪白的少男跑來跑去,過了一整個炎熱的夏天都沒有半點曬黑的迹象,心生忮忌,每次都對程舟說,“你今天跑得比昨天慢!”
等程舟問起慢了多少,她把手機一關,說沒電了。
程舟不敢用提過垃圾袋的手去摸胡潼的手機來看,隻平靜地“哦”一聲,就和她結伴回家去了。
但這番合作也沒有讓胡潼對程舟的觀感好轉多少,一開始吧,她願意配合也隻是因為覺得新奇,新鮮勁一過,又開始感到憋悶。
這就是她和程舟的不同了。
面對程老太過于節儉的缺點,胡潼喜歡扯着嗓子跺着腳說:“不行!不準!不可以!”
輪到程舟,則是:起得早一點,動作輕一點,跑得遠一點。
都是辦法,不論貴賤,胡潼卻在心裡給她和程舟的應對方式排了個高低,她高,程舟低,因為程舟這樣做治标不治本呀,等她們回去讀書了,程奶奶肯定會繼續吃剩菜的,得讓程奶奶知道這樣做不對才行。
但她的治本方法怎樣才能奏效呢?胡潼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是比小學生更高一級的初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