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話聽着耳熟。李月角竟不知自己還有這樣活潑的一面,便瞧見這女童腦袋揚起,神态驕傲,說道:“你可要給我好好記住了——”
“我叫李月角!”
說到此處,她話頭一頓,忽然察覺到不對的地方,“诶?那你叫啥?”
女童仰頭報出名諱,目光望見少年冷哼一聲,他伸手甩上朱門,“咣當”一聲,裹着雪粒濺在她鼻尖。
?
這人剛利用完自己,就這麼甩手走了?
她簡直不敢置信。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話音從朱門縫隙中滲出,聲音始終冷硬如冰。
“你也得好好記住了,我叫蕭燼墨。”
眼前場景突然一花,漫天金沙再度揚起。
就像過場動畫一樣,黑暗襲擊了大腦,李月角的意識仍處于混沌,唯有嗅覺還在正常運作。
她率先聞到了熟悉的熏香——是方才那間茅房的天然香。
李月角費力睜開雙眼,眼前突然多了一層白霧。她心生警惕,張望四周,周身竟空無一人。
周圍安靜的可怕,門外也沒了年輕看守的催促。
李月角的心中漸漸生起了疑惑,她勉強撐起身子,認出了身旁的雕花檀木,和那扇半人高的銅鏡。她伸手摸向那面鏡子邊緣,螺钿的手感依然不變。
自己還在那間更衣室。
李月角扶着那面銅鏡,緩了半天,眼前才逐漸清晰起來。
對了,更衣室的那扇門!
李月角猛然轉身,動作不拖泥帶水,兩手貼在那扇平移木門,随即用力一推——
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木門外側像是被徹底鎖死,根本挪動不了分毫。李月角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線,仿佛被人當頭一棒。
難道她真的隻能困在這裡了?
李月角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了自己還有一個被遺忘許久的外挂。
于是,她趕緊道:“系統,幫我把門打開。”
此話一出,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李月角看着鏡中的自己,滿臉寫着無奈。
果然。李月角呼出一口濁氣,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她視線一掃,将目光放在了更衣室的架子上。幸好還剩了一件落灰的衣裙。這身小厮裝扮太過明顯,她三五下褪去身上的小厮衣飾,面紗一戴,喬裝扮成了閣中妓女的模樣。
李月角慢慢挪動至茅房,俯身貼在門口,姿勢雖有些不雅,但效果顯著。門外寂靜無聲,連唱曲兒的歌姬也沒了聲響。難不成,那女人真的給自己行了方便?
不能的吧。
若是發現她跑了……蕭燼墨這個瘟神,他定要将整個鎖芳閣翻個底朝天,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悄然無聲。
門悄悄打開,李月角從門縫中偷窺,眼前場景毫無變化,唯獨缺了人。門口不僅沒了看守小夥,駐守二樓廂房的年長看守,此時居然也莫名沒了蹤影。于是,她背靠牆壁,大着膽子走了出去。
然而,現下情況越發古怪了起來。
金池邊上,原本圍滿了一群的客人,熱鬧非凡。但此時此刻,不僅客人全無,連圓台中的九名舞姬也不見其影。
她站在了二樓那間廂房前,猶豫再三,像是在躲避着裡頭的洪水猛獸。
終究抵不過好奇心。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咬着牙猛地推開了那扇房門——裡面果然空無一人。李月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放松還是憂心。她走出了空房,行至那白玉欄杆前,遂站定,目光上下巡視了一圈,居然沒有發現有一絲破綻。
奇了怪了,難道她還在方才的幻象之中?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樓底卻傳來一陣動靜。李月角探頭朝下一看,疑惑更甚。
隻見那人披着一件黑色鬥篷,他全身都裹在那件鬥篷之下,模樣鬼祟。此人慢慢走到金池圓台邊,左右張望,他見四周無人,方才脫下那件掩人耳目的鬥篷。
李月角眯眼一看。呦呵,這不是那個在金池邊醉酒鬧事的楊清波郎、楊伯雷嘛……可這厮不是跑了嗎?怎麼還敢回來的。她随即提高了警惕,一眼不錯地觀察着這個人,試圖摸清他的意圖。
卻不曾想,事态早已超出了她的預設。
僅僅過了片刻,金池的邊緣,居然接二連三地出現了身披黑色鬥篷的神秘客們。他們神情莊肅,沉默而統一,皆默契地圍繞着池中的圓台,人影交疊,一圈又一圈,場面極度詭異。
這是在做什麼?
寒意襲擊後背,李月角下意識縮回了廂房,心生不妙。
這群人行動無聲,動作幹脆,顯然不是一日之功。他們定好了站位,随後一個個摘下了身上的黑色鬥篷,一個接着一個,露出了真正的面容。然而其中,便有那洛陽刺史,賈康樂的臉。
似乎又撞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了。
怎會如此倒黴?
此時此刻,她躲在房内,心跳如擂鼓,不禁暗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