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鈴央透過博山爐的煙霧,看他:“陛下要殺晉王,若是我帶着文書過去,怕是會害他。”
皇帝嗤笑:“你給朕,才更會害他。”
“晉王殘害國臣,有謀反之心,為了靖朝國祚,朕絕不能輕饒他。”
暖閣熏人,熏得李鈴央腦子有些混沌,她不得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讓頭腦保持清醒。
“陛下說晉王殘害國臣,可探花也傷了我阿姐,我阿姐救人于水火之中,免靖朝瘟疫大難,他對我阿姐下手,難道就不是危害靖朝國祚?”
皇帝放在腿上的手指,輕輕擡起又放下:“探花死了,這也算是罪有應得。”
“你們若是來為晉王求情,就不必說這麼多了。”
皇帝也透過博山爐的煙霧看李鈴央。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晉王妃,他好弟弟的妻子。
皇帝很了解陸和淵,他與他差五歲,一起讀了七年的書,在他心裡,陸和淵是一座大山,一座處處礙着他的大山。
陸和淵是老皇帝親手養大,這本就引他忌憚,上書房讀書時,陸和淵的出色,更讓他恨不得除之後快。
皇子時,他就知道,陸和淵會是他登位的最大障礙。
當了皇帝,他依舊忌憚陸和淵,他的兵權,他的出色,那些朝臣對他的愛戴擁護,每一樣,都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正是因為知道陸和淵的厲害,他此刻才對李鈴央産生了一點好奇。
他看着她,似乎像透過那雙清澈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
可惜,他沒有這樣的能力。
他看不透眼前的人,隻是覺得眼前的博山爐有些礙眼。
“我不是來救他。”博山爐對面的人緊接着開口,她的眼睛很幹淨,幹淨的像是他第一次見到陸和淵時,陸和淵看他的眼睛。
裡面隻有不谙世事與天真。
天真的,讓人生厭。
皇帝暗自不屑冷笑,不是為他求情?
不過是個借口,他就好好欣賞,他好弟弟的王妃,會如何卑下低賤的跪下來,求他救陸和淵。
“我是來救陛下。”李鈴央道。
一句話,便讓皇帝一愣,皇帝冷下臉:“你在說什麼?!”
李鈴央與他對視:“朝廷政局,陛下該比我清楚,太後,陛下,晉王,三方本承相互制衡之勢,朝中大臣也自發成三派,太後有依仗的臣子,陛下也有。”
“晉王也有。”她每一字落在皇帝耳中,就好像棋子落棋盤,每一字都在決定着整個棋局的走勢。
“這一次,晉王落難,群臣跪谏,陛下難道以為,淩懷川等人都是因為晉王落難,所以牆頭倒向陛下,才也站出來請求陛下殺了晉王?”
“陛下可否有想過,他們究竟是在何人下跪,是在逼迫陛下,還是在勸谏陛下,抑或是,陛下隻是他們手中一柄針對陸和淵的劍呢?”
皇帝放在膝上的手驟然攥緊,他怒起,一拳砸在手側矮幾上:“放肆!”
“是誰給你膽子,敢這樣對朕說話!”
他憤憤地看着她,他最讨厭的就是這樣說教。
好似,他什麼都不懂,隻能任由他人擺布。
李鈴央這些話,将他陰暗處的自卑勾了起來。
他想起幼年時,自己站在書房裡,被老皇帝指責的場景。
為什麼這些東西,你都不懂?
李鈴央邁進一步,昂着頭,絲毫不讓步:“是,我是在找死,可陛下難道不是在找死?”
這些事情,難道還要朕教你?
“史書上,有多少皇帝死在陰謀陽謀之中,又有多少皇帝死在蒙蔽之中。”
你的母妃,都在教你什麼!
“陛下,你難道不曾聽過,唇亡齒寒之理!”
你太讓朕失望了。
“你恨死陸和淵,可他一死,陛下又能活到幾時!”
夠了。
那個人失望的看他。
回去吧,你身體弱,叫人去你宮中教你,今後不必來上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