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青蛙呱呱不停,仲夏夜的晚風伴着潮意,吹過破敗的農田與低矮的村舍。
拉斐爾提着白色的長裙,繞過叢林,越過泥濘的池塘,回到農田邊上。
瑪爾巴斯跟在她的身後,手裡提着四隻野雞的爪子,手臂上帶了些髒污泥土。
走到小老頭的身前,她舉起幾隻四仰八叉的野雞,得意笑道:“怎麼樣?厲害嗎?”
“厲害。”小老頭比了個大拇指,接過野雞,丢進袖子裡的儲物空間中,“我們要用毒氣毒死蝗蟲,後續驅散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瑪爾巴斯拍拍肩膀上的塵土,說:“好啊。”
時間不早了,說幹就幹。
柴譽和小老頭站在一南一北的方向,負責使用禦風術,将蝗蟲聚集在一起,極限壓縮生存空間,與此同時用兩張巨大的密網攏住蝗蟲群,收緊網口。
捕捉成功,小老頭停止施法,掂了掂十分活躍的網袋,“嚯,這麼多啊。”
“準備好了嗎?”隔着老遠,拉斐爾向他們招了招手,“我過去啦。”
小老頭大聲回道:“來吧。”
從池塘到農田南部,隔了大約幾十米,踩在軟塌塌的泥土上,鞋跟仿佛都要深陷進去。
在布袋前站定,接過小老頭手中的布袋,拉斐爾開了一道細縫,往裡釋放着低濃度的毒氣。
有些毒氣逃離袋口,四溢在空中,都被瑪爾巴斯精準抓住、迅速驅散。
一套流程下來,布袋裡的金剛蝗蟲逐漸安靜,死了,瑪爾巴斯緊随其後,朝裡扔了幾個驅散術,毒氣被悉數淨化,變成一陣白霧,散開了。
完成任務,他們回到村莊交差。
拿到賞金以後,村長熱烈邀請他們參加今晚的慶祝宴會,盛情難卻,難以推脫,幾人隻好留下。
将生活用品丢進旅店裡,沖了個澡,柴譽走出房間。
懷裡,喜之郎看着一張小小的地圖,問:“主人,你想喝黑啤嗎?雖然這裡不是原産地,但卻是貨物運輸的必經之地,所以存量很多。”
柴譽走在鄉間小道上,遠處是烈烈跳動的火光,映出了廣場的全貌,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柴譽拿着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問:“除了黑啤,還有其他酒嗎?”
“我看看。”喜之郎翻到地圖的背面,“啊,有,白葡萄酒。”
柴譽點頭,走到廣場邊緣,放下煤油燈。
遠處,瑪爾巴斯拿着兩大杯黑啤,向他走來,“怎麼現在才來?”
說完,她放下兩杯黑啤,并提溜起喜之郎的腦袋,将它放到了水杯裡。
“洗澡去了。”柴譽向後捋着濕漉漉的頭發,露出英挺的眉弓骨,灌了一口啤酒,然後坐在花壇邊上的椅子裡,出神地看着廣場上的人群。
歡笑聲與吵鬧聲充斥着整個夜晚,氣氛仿佛被點燃了,人影交錯。
他坐在側光處,火光鋪在陰郁的眉眼上,投下一片暗影,視線低垂,眼裡透着濃濃的死人感。
送完啤酒,瑪爾巴斯便和拉斐爾一起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裡。
周圍的空氣再度凝滞冷清。
身旁,咪咪蕩在景觀花的枝條上,糟蹋着還未盛開的花骨朵,喜之郎一頭紮進黑啤裡,喝得醉生夢死。
沒過多久,小老頭端着一盤烤肉走到他的身邊,往前遞了遞盤子,“吃嗎?”
柴譽看向盤中焦糊的、明顯帶有異世界風味的肉片,問:“能吃嗎?”
小老頭想了想,“能吃的吧。”
柴譽擺擺手,“不吃,我惜命。”
小老頭揶揄道:“你也會惜命啊?”
“嗯,我還沒有堕落到生吞煤炭的地步。”柴譽将空了的杯子放在地上,“有白葡萄酒嗎?”
小老頭将烤盤遞到他的膝蓋上,“有,我去給你拿,等着。”
幾分鐘後,他抱着半桶白葡萄酒回來了。
“喝吧。”小老頭搬來椅子,坐在柴譽的身邊,叉了一片烤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評價道,“确實沒你烤得好吃。”
柴譽喝着白葡萄酒,“你是被我同化了吧?所以吃不慣異世界的味道。”
異世界人的口味,一直都很奇怪。
隻能說,幸虧他們沒有腦洞大開,對酒做些什麼膽大的創新。
小老頭嚼着又老又硬的豬肉,若有所思道:“有可能。”
吃了幾片,他放棄嘗試了,嚼得腮幫子疼,而且沒味兒。
他不禁開始反思。
他以前的飲食口味,有這麼奇怪嗎?
小老頭對自己充滿了懷疑。
“哦對,我給他們送了兩隻豬人,還有幾大桶的蔬菜。”小老頭撓撓胳膊,拍走一隻蚊子,“忘記跟你說了。”
柴譽嗯了一聲,沒有意見。
由于他的喜聞樂見的囤積癖,他們的倉庫已經爆倉很久了。
蔬菜帶有魔力,不好賣掉,肉制品凍在冷庫裡,小老頭時不時就扛着半頭羊半扇豬地填充空地,堪稱囤貨大戶。
正愁沒地兒消耗呢。
小老頭擡眼看向熱鬧的廣場,掃視一圈,問:“那兩人呢?”
柴譽說:“走了。”
小老頭轉過臉來,“約會去啦?”
柴譽聳聳肩膀,“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小老頭拍拍柴譽的肩膀,“走,去人群裡玩玩。”
柴譽抗拒地躲開他的動作,“不要。”
小老頭啧了一聲,“走。”
柴譽搖頭以示拒絕。
小老頭抓住他的手腕,“起來,别裝死了。”
柴譽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被小老頭拽到了廣場中央,有些想死。
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于是找了個理由搪塞道:“咪咪還在花壇裡呢。”
小老頭頭也不回,輕松駁回他的搶救請示,“哎呀,丢不了。”
柴譽沒話說了,被迫站在他的身後,無比沉默,像是一座不會呼吸隻會喝酒的雕塑。
“笑一笑,沒有壞處。”小老頭擡起頭來,數落道,“别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是有什麼天大的委屈嗎?”
柴譽悶悶地回了聲:“嗯,我委屈。”
小老頭問:“你委屈什麼?”
柴譽說:“不知道。”
小老頭重重地歎了一聲,“沒救了。”
在人群裡待了幾分鐘,柴譽實在是待不下去了,他站在小老頭的身後,像是背後靈,小老頭去哪裡,他跟到哪裡,堅決不看一個人,不說一句話。
就這麼混到了晚宴結束。
回到旅店,柴譽給咪咪洗了個澡,又擦幹,這才躺到床上,吃藥睡覺。
翌日清晨。
在村民的擁護下,幾人乘坐馬車離開。
為了感謝他們,村民甚至搬了兩大桶酒,作為額外的報酬。
柴譽看見日漸擁擠的車廂,看向另外兩位始作俑者,問:“你們昨晚去哪裡了?”
瑪爾巴斯打了個哈欠,“在山坡上看星星。”
柴譽指指地上的皮靴與馬甲,“那它們是什麼?看星星附贈的禮品嗎?”
瑪爾巴斯嘿嘿一笑,“是的。”
主要是作為交通補給點,努哈村莊的商品,花樣繁多,精緻漂亮,一不小心就買多了。
柴譽低頭,梳着咪咪的貓毛,“把它們收起來,堆在這裡太礙事了。”
瑪爾巴斯拖長了聲音:“哦——”
她蹭蹭拉斐爾的手,“你買得多,你來收拾。”
拉斐爾喝着涼茶,左腿放在右腿的膝蓋上,淡聲道:“是誰惹我生氣,又帶着我去看星星啊?”
瑪爾巴斯舉起雙手投降道:“好好好,我來收拾。”
收拾了十多分鐘,總算是将全部東西塞進了矮櫃裡,瑪爾巴斯拍了拍短袖上的灰塵,倒了杯酒,倚着拉斐爾的肩膀,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小說。
翻看到一半,她看向柴譽懷中的咪咪,看了幾秒,問:“它是不是長大了?”
“嗯。”柴譽摘去梳子上的浮毛,“比以前重了兩三斤。”
每天蹲在他的肩膀上,像尊門神。
都快把他蹲成高低肩了,沉得要死。
“喵。”咪咪應聲鑽進他的懷裡,用腦袋蹭着他的衣服,軟嗒嗒地撒嬌,發出小小的呼噜聲。
喜之郎酸溜溜地說道:“我也重了啊,為什麼沒人來問我?”
柴譽敷衍問道:“嗯,你重了多少斤?”
喜之郎跳到他的肩膀上,控訴道:“你見過哪家的史萊姆會越來越沉啊?”
柴譽有些無辜,問道:“你不是說你重了嗎?”
喜之郎氣鼓鼓地撐起臉頰,和他對視兩秒,哼哼一聲,拒絕和他對話。
柴譽歎氣,繼續逗貓。
馬車在路上晃悠了許久,駛進一座海濱小鎮,交了入鎮費,來到鎮長的辦公室裡。
此次委托十分簡單,最近海裡出現了一頭海獸,常在正午行動,目前已經造成了不小的經濟損失,更有甚者,房屋都被海獸推了。
委托目的也很簡單,殺死海獸,建築城牆,抵禦魔物的攻擊。
殺死海獸,不是問題。
問題是,怎麼建築城牆啊?
來到沙灘,柴譽翻看着地圖,問:“你們誰會建牆?”
小老頭想了想,說:“不用建,可以直接用落石術,自然成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