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黴味。

元汐四下一看，竟然發現一處牆角下生了青苔。

是元府發的月錢不夠嗎。

元汐抿緊唇，重新爬上去蹭到謝鶴安身邊，伸手摸了摸他額頭。

很燙。

“春蕪。”元汐吸着鼻子，擡頭說道：“我在這守着，你快去請個大夫過來。”

春蕪應下，轉身離開。

元汐又回頭看謝鶴安，又摸了摸謝鶴安的臉。

掌心下的皮膚滾燙，見他身上細細發抖，想給他蓋被子，卻發現被子也濕涼涼的。

元汐不敢再給他蓋了。

謝鶴安燒的臉色慘白，隐隐透出一抹青色，甚至連嘴唇都幹裂了。

元汐急的下了床，四處找水。

屋子裡木盆幹幹的，連喝的水也沒有。

元汐現在身體，别說打水，就是連那打水的木桶都拿不動。

元汐無法，隻好又回到榻上，抽抽噎噎的摸了摸謝鶴安的臉：“謝哥哥，你别有事，你不要吓我呀！”

昏迷中的謝鶴安被燒的迷迷糊糊，隐約聽見有哭聲，放在床褥上的指尖無力的動了動，眼皮似乎有千斤重。

臉上的手指柔軟又有些涼，讓他十分貪戀，可這涼意很快消失，熱浪又重新撲了過來。

元汐抱着謝鶴安哭了一會，見春蕪帶着大夫過來，這才抽噎着起身讓開。

大夫顯然是被臨時拉來的，身上的白纻直裰的海棠縧環淩亂系着，在藥鋪裡見元府的丫鬟來請，以為是哪個主子又頭疼腦熱了，結果卻被引至此地。

見要醫治的是一個穿着普通的小少年，王大夫還有些意外，又見一旁的小姑娘直催，不敢多過問，連忙拱拱手，背上藥箱上去診視。

元汐守在一旁盯着，見王大夫看了看謝鶴安的臉色，診了脈，在桌案前鋪紙蘸墨，忙問：“大夫，他的病嚴重嗎？”

王大夫捋了捋胡須，說道：“發熱，怕冷，舌質淡，乃風寒外侵之症，加之飲食似乎有些缺乏營養，素有虛症，寒氣侵體，因此又添了一層病。不過小主不必擔憂，小的會開幾副方子為這位小公子好好調養調養。”

元汐聽着，略微放了心。

大夫寫好了方子，元汐正預備吩咐春蕪，給大夫給幾兩轎馬錢，一則這裡離她住的院子太遠，這雨天路滑，一來一回不便，二來恐驚動爹娘，于是低頭，從懷裡摸出一塊青玉透雕的梅花紋香囊來：“先生辛苦了。”

這玉又是元府出産的，去外面典當鋪能典不少錢。

王大夫又驚又喜，連忙接過千恩萬謝的離開。

等王大夫離開，元汐才出聲道：“小姐，他是我們元家用老了的大夫，您怎麼把自己的東西給他了。”

“不妨事。”這本就是她用來當封口費的。

“一塊玉而已，以後還有。”

元汐目光落向床榻上還睡着的謝鶴安，眉頭皺成一團。

他們的被子即使潮濕，也可以用熏爐熏幹，可謝哥哥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麼久的梅雨天，謝哥哥睡在這種地方，該怎麼養病？

春蕪又出去了一趟，在藥鋪抓了藥，又讓店鋪夥計煎了帶回來。

元汐一直守在謝鶴安身邊，看到春蕪回來，連忙讓她把藥倒在碗裡。

“我來喂吧！”

元汐自告奮勇。

“小姐，這藥還燙着呢，還是我……”

“沒關系。”

元汐伸手接過還冒着熱氣的湯藥。

她聞了一下，頓時臉皺成了一團，好苦。

元汐用勺子舀起藥湯吹了吹，然後挪到謝鶴安身旁，把勺子往他唇邊探：“謝哥哥，來喝藥……”

忽然，手被一隻手重重打下去。

藥湯也灑到她的身上。

“小姐！”

春蕪趕忙跑過來，接過藥碗，上下關切打量她：“沒事罷，沒燙着罷？手疼不疼？”

元汐被打到的那條胳膊隐隐作痛，可她還是搖了搖頭，昏迷中的人絕對不是故意的，許是睡覺也帶着警惕吧。

春蕪忙着給她清理身上弄髒的地方，元汐回頭看謝鶴安，卻發現他似乎有些不正常。

謝鶴安臉上透着不正常的青，鴉羽般的細長睫毛微微顫抖着，放在兩邊的指尖緊緊摳住身下的草墊，右腿細細的抽搐，連帶整個床榻都跟着震起來。

謝鶴安腿疾發作了嗎？

“謝哥哥！”

元汐撲過去試圖按住他抽動的那條腿，可他力氣好大，哪裡是元汐能按下去的，看到他死死咬住唇，額頭的汗珠更多了，嘴唇裡也溢出痛苦的悶哼，元汐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他那條被衣衫遮蓋的右腿上。

上一世，元汐知道謝鶴安有腿疾，可那時的她與他還不是太熟，所以從沒見過，另外，謝鶴安每次治療時總是閉門謝客。

沒想到這一世，就這樣看見了他發作的場景。

原來，謝鶴安腿疾發作的時候這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