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晚。
謝鶴安每日都工作到這麼晚嗎。
不要命了。
也對,上一世,他如果不拼命,怎麼會在那麼年輕就坐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首輔之位呢。
元汐抿了抿唇,思量半日說道:“不用了,那我改日再來看他吧,阿伯,他之前跟我們家關系不太好,您别告訴他我來過。”
老伯愣愣的,看着少女纖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謝安從宮裡回來,已是深夜。
正房已經熄了燈,謝鶴安冷白袖長的指骨打開西廂房,便聽見正房開門的聲音。
他側首,見老伯披着衣裳,提着一燈站在門口。
看着男人高大清癯的背影,想起白日裡那個妙齡少女的話,忍不住問道:“謝狀元,你家有沒有什麼親人啊?”
謝安眉梢輕動,片刻後,語調清冷又溫和:“隻有一個弟弟。”
那小姑娘竟然騙他!
怕又是一個糾纏謝狀元的癡女吧。
老伯無奈的搖搖頭,轉回身走了。
謝安不明所以,輕輕垂下眼睛,半晌,重新開門進屋。
-
弄到謝鶴安的住址後,元汐興奮了大半夜。
心情既然有興奮,也有複雜。
謝安身為狀元,竟然住在那麼差的屋子裡。
老皇帝也太摳門了!
對待狀元也是如此!
謝安現在沒有她送飯,吃食上怎麼樣,還能吃飽嗎?
想起那日宮宴上,謝鶴安清癯的背影,官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頓時便心如刀絞。
那日從宮宴回來,沈微蘭提心吊膽了好幾日,偷偷窺察了女兒幾天,見女兒并沒有找那人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又過了幾日,元清衍同僚的母親過壽,給他們送了帖子。
沈微蘭與元清衍正準備要出門,見春蕪提着一包東西,匆匆進來。
“你拿的什麼?”
春蕪吓了跳,盡量鎮定的福了福身子,然後回道:“回夫人,我買了些……衣裳。”
見春蕪似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以為是她的私人用品,沈微蘭并沒在意。
春蕪瞧着他們離開,才松了口氣,匆匆提着東西進了元汐的卧房。
“小姐,我将你要的衣裳全買來了!”
正東張西望的元汐立即跳下床榻跑過去,解開包袱,露出裡面的深色長衫。
元汐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劃。
春蕪伺候元汐多年,對元汐的身體再了如指掌不過,因此買的衣裳十分合适。
“辛苦了春蕪姐姐!”
元汐急忙換上。
除了百褶裙長點,個子矮點,衣裳勉強合适。
元汐又将頭發挽起,用軟頭巾裹住。
少女本就生得精緻清秀,如今換上了男裝,更多了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小姐,要不我随你去吧。”
春蕪有些不放心的開口。
元汐揮了下手:“兩個人太過招搖,還是我一個人去吧,這皇城腳下最是安全了,能出什麼事。”
大兖朝規定,官員每十日休沐一天。
三仁巷。
許是近鄉情怯,哪怕她換上了男裝,要再見謝鶴安時,依舊從心底裡生出一絲怯意。
元汐不敢像上次那樣招搖,在老伯家門前轉了轉,不确定謝鶴安是否在裡面,左思右想,幹脆坐在巷子盡頭的一個石墩子上。
暑天太陽毒辣,巷子裡的人都不喜歡出來,元汐被曬的頭昏腦漲,心底忽然有些後悔。
她為什麼要坐在這幹受罪。
要不是不确定謝鶴安如今的處境,不敢輕舉妄動,她早就——
“轟隆……”
天際響起一陣雷鳴。
元汐吓了一跳,擡頭望天,隻見烏雲聚集,風起雲湧。
轉眼間,噼裡啪啦的雨點砸在地上。
糟糕。
這雨估計一時停不了,元汐四處找地方躲雨,找到一戶廊檐下坐下。
雨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原本幹燥的地面,就變得濕漉漉,亮晶晶的。
元汐更郁悶了。
這叫什麼事啊。
要是被在爹娘回來之前回不去,她就糟了。
風裡帶着涼涼的雨絲。
好冷。
元汐正搓着胳膊,準備往裡面躲躲,眼前蓦然出現一雙黑色的皂靴。
元汐動作頓住,濃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涼風裹挾着雨水,淅淅瀝瀝砸下來。
元汐吞了下口水,視線慢慢擡起,對上一雙漆黑狹長的眸子。
男人穿着鴉青色直裰,松風水月,修長冷白的手指握着一把簡單的紙傘,傘下視野昏暗,男人半張臉籠在暗裡,清清冷冷的,像一尊無悲的玉佛。
元汐奮力的睜大眼,許是風太涼,太刺激,她的眼睛慢慢紅了。
她原本放在胳膊上的手拿下來,輕輕往前伸,拽住男人的衣襟,吸了吸鼻,小聲開口:“謝哥哥,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