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是在卧房,姜明婳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望着雕花木床上的床頂,上面兩隻雕花的鴛鴦親密相貼在一處。
從前她最喜歡鴛鴦這種象征愛情忠貞不渝的動物,每每同蕭乘風歡好時,也總喜歡這麼仰面看着床頂這對鴛鴦,那時連心底都是甜的,滿是被愛的幸福。
可現在,那兩隻緊貼在一起的交頸鴛鴦像是對她的無聲嘲諷。
姜明婳突然覺得想吐,胃裡翻江倒海,趴在床邊嘔個不停。
丫鬟冬霜忙不疊跑來,端了個盆放在地上,又着急喊春蘭倒熱水,她自己則是一下下替姜明婳順着背,語氣急促:“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姜明婳什麼也沒吐出來,但嘴裡泛苦,還是接過春蘭端來的熱茶漱了漱口,這才有氣無力的擺手:“沒事,就是惡心。”
冬霜驚訝道:“小姐莫不是懷孕了?那可太好了!”
姜明婳怔了一瞬,不明白她語氣裡為什麼有一絲驚喜。
冬霜和春蘭是姜明婳的陪嫁丫鬟,兩人自小就跟在她身邊,若說整個蕭家對她最真心的莫過于她們兩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就算懷孕,那也是一件叫人哀愁的事情,怎麼會是好事呢?
春蘭看出她的疑惑,忙解釋道:“小姐你昏了三天,還不知道夫人已經将蕭回軒認回蕭家了,連沈瑩那個女人也被接了回來,做了個姨娘。”
姜明婳早就知道蕭回軒一定會被認回來,隻是沒料到沈瑩也被接進了門,不過此事更多的是讓她惡心膈應,不至于驚訝,讓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我昏了三天?”她完全沒有感覺,蕭循之那一個蠢字好像就說在剛剛,誰知道居然過去三天了。
正想到蕭循之,春蘭就提到了他。
“是啊小姐,你是不知道,蕭家這些人也太過分了,明明你是為姑爺守靈挨了好幾日的凍,這才發了高燒,可你昏過去以後,夫人和老夫人那邊一次都沒來看過,整個蕭家隻有二少爺來看過你一次。”
蕭循之來看過她?姜明婳唇角抽了抽,撇嘴道:“他怕是來看我什麼時候死的。”
冬霜春蘭打小便跟着姜明婳,自然知道她同蕭循之的恩怨,兩人對視一眼,冬霜小聲道:“小姐誤會了,二少爺是來給你送藥的,還帶了大夫過來,你之前昏過去也是二少爺送你回來的……”
“你打住!”姜明婳皺了皺眉,狐疑的看了冬霜一眼:“你是失心瘋了不成,怎麼開始替蕭循之說好話了?”
冬霜有些慌張道:“奴婢隻是……隻是……”
關鍵時候還是春蘭接過了話茬:“小姐,咱們不是替蕭循之說好話,隻是同蕭家其他人比起來,二少爺都顯得不那麼混蛋了。”
混蛋兩個字說到了姜明婳的心坎裡,蕭循之可不就是個混蛋。
“你繼續說,蕭家除了把人認回來,還做什麼了?”
春蘭哎了一聲,忿忿不平道:“姑爺這一去,留下的那些産業總要有人繼承,照理來說該是小姐來接替,可夫人卻說蕭回軒作為姑爺唯一的子嗣,該子承父業繼承家産,憑什麼啊?!所以說小姐你若這會懷了,蕭家便沒有理由将家産交給蕭回軒了,說到底他隻是個外室子,如今也隻是庶子,沒資格同小姐的孩子争。”
姜明婳都要被這個消息砸懵了,和春蘭一樣,滿腦子都是一句,憑什麼啊?
她一邊起身一邊問:“婆母現在在哪?”
春蘭答:“都在老夫人那陪着呢。”
“好,洗漱穿衣,我們現在就過去。”
起來的時候姜明婳才感覺到膝蓋疼的厲害,褲腳掀起一看,兩隻膝蓋都紅腫的厲害,破皮的地方甚至生了凍瘡,走兩步就疼的她龇牙咧嘴。
冬霜和春蘭看着心疼,勸道:“要不等等吧,姑爺剛剛新喪,夫人說等一個月後再将産業轉到蕭回軒名下,小姐暫且不用着急,等修養好了再去也不遲。”
“不行,此事我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須要個說法,今天我就是爬也得爬過去!”
冬霜和春蘭也知道勸不住她,姜明婳這些年來都是如此,大抵是在娘家和夫家都被寵着,性子有些嬌蠻,眼裡揉不得沙子,平日裡有些不如意的事情,也是必須立刻解決掉才肯作罷,否則她便不依不饒。
沒辦法,冬霜和春蘭隻能給她裹了一層又一層,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去找蕭老夫人。
老夫人平日不喜吵鬧,住的靜園偏遠,離姜明婳所在的明月苑距離不短,姜明婳身上有傷走的本就不快,天上又飄着雪,她一瘸一拐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到靜園。
才剛進院子,屋裡歡聲笑語便已經飄了出來,姜明婳緊了緊鬥篷,積攢了一路的怒氣徹底爆發。
她使了個眼神,冬霜上前把厚重的門簾掀起來,姜明婳擡腳邁進去,跟着開口:“祖母不是向來喜靜嗎,怎麼今天如此熱鬧也不嫌煩了?莫不是往日說的都是哄我的,祖母真正厭煩的是我這個人吧。”
她剛一開口,歡笑聲便停了,等她進了裡屋,隻見老夫人正坐在榻上,蕭回軒依偎在她身側,邊上李氏正同沈瑩圍爐烹茶,烤爐上幾個橘子被炭火烘得泛紅,姜明婳随手拿了一個剝開,指尖撚着溫熱的橘瓣送入嘴裡,同時笑道:“人倒是都在這,怎麼沒人通知我一聲,我也好來湊湊熱鬧,這燒了三日昏昏沉沉的,正想清醒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