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時候,村尾趙剛一隻手包着,另一隻手提着包袱,還有個劉慧蘭差不多大的女孩,後面跟着張氏,挎着滿滿的籃子,敲響了劉家的門。
進了門,張氏豔羨的打量劉家幹淨清爽的小院,把籃子塞給蘇氏,臉上堆滿笑:“蘇妹子,阿雲好些了麼,大夫怎麼說,他好些沒。我平時粗手粗腳慣了,不曾想傷到阿雲,我回家後,這心裡哪,實在是,難受!”
蘇氏不善言辭,呐呐道:“他們還沒回來!”
張氏腫着臉拉着蘇氏絮絮叨叨:“這不,孩子爹聽說我犯了糊塗,特意去鎮上買了個肘子,帶來給他補補身子。”
趙剛是個高瘦的漢子,很是客套,言語裡都是對張氏的指責。他用沒傷的左手掏出一個荷包,塞給劉有山:“山子兄弟,我那婆娘就是個憨貨,你别計較,這是阿雲的醫藥費,你們先收着,後面不夠了我們再送過來。”
劉有山不肯接,兩人拉扯半天。劉青青擠出笑:“鋼叔,算了,鄉裡鄉親的,嬸子也不是故意的!”
張氏一拍大腿:“可不是麼!阿喜,你過來。”
她朝着自家男人身後招招手,女孩爽朗走過來,對着周邊的人順着喊了一遍,然後拉着劉青青的手:“青妹妹,我娘平時就大大咧咧,我和弟弟們沒少被踹,她真不是有意的,你們就原諒她了吧。阿雲弟弟呢,他傷了腿,行動不方便,我在家沒事,由我來照顧他吧。”
劉青青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趙家也太殷勤些了。難道有什麼圖謀?
一家之主的趙剛好似她肚裡的蛔蟲,面上浮現出一絲愧疚:“哎,山子,說來慚愧。你們家做了削石片的生意,我沒經過你們同意就學了去,很是不厚道,還望你們不要見諒。”
他面上有些通紅:“實在是家裡開銷大,别人家都道我們寬裕,可誰知道内裡的苦。阿喜他哥在鎮上讀書,夫子說中童生的希望很大,我和他娘琢磨着,請人作保,去縣裡也是一筆大開支。阿喜年歲漸大,需要準備嫁妝,下面還有三個小的等着吃喝。咬牙厚着臉皮打了這把鏟刀,沒日沒夜的幹,希望能賺點錢!”
他深深歎口氣,擡起右手晃了晃:“老天看不下我白白占你們便宜,這不,削石頭的時候,鏟刀竟然從中斷裂,傷了手!”
劉青青不經意掃過張氏黝黑的面龐,趙剛粗糙的左手,就連小姑娘阿喜,手心都是薄薄的繭子,這是一家勤勞苦幹的人。
張氏打阿雲的時候,她自己沒發現,都是往屁股上打,内裡不是個惡毒的。
這個時代真沒有産權保護一說,她其實不計較他們抄作業。劉青青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遞給趙剛:“剛叔,張嬸,這便是我家鏟刀鐵錘的圖紙,若你們需要,隻管拿去鐵鋪,請人幫你們打。”
劉家這麼幹脆給了圖紙,還不願意收銀子,張氏感覺更愧疚,鐵了心把阿喜留在這裡:“這丫頭我養的粗,喂豬喂雞洗衣做飯這些粗話隻管使喚,等阿雲腿好了,我再來接她。”
蘇氏苦笑:“張姐,你的心我們真曉得了,大可不必如此!”張氏不依。
劉青青想了想:“張嬸,我們家不寬敞,不好住。不如讓阿喜姐姐明日一早過來,我們家開荒,需要她幫忙!”
張氏肚中思索了一回,女兒十四歲,留宿她确實不放心,一個村子裡,明日一早讓她過來。劉家三個女孩,總能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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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剛剛亮,劉慧蘭姐妹扛着鋤頭,背着背簍打開門,被門外的兩個黑影吓了一跳。對面傳來阿喜清脆的聲音:“青妹妹,鋤頭給我罷!諾,這是我哥,沐休回來在家沒事,聽說要開荒,阿娘讓他來幫忙。”
劉青青不是很習慣他們的熱情:“你們,吃過早食了麼?”
“吃過啦!”
一行人走到山腳時,天光已經大亮。
劉慧蘭望着密密麻麻長滿接進一丈高植物的山地,一陣腿軟:“二妹呐,你選中的這片地全是樹薯,除了地上的樹幹,下面還有很深的根,很難清除的,不如換一片?”
劉青青笑了笑:“阿姊,要的就是樹薯啊,既然叫薯,肯定和紅薯差不多,能吃!”
跟着來的趙峰是趙喜的哥哥,濃眉大眼的小夥子,黑黝黝的,他摸摸後腦勺,揮舞鋤頭,一下子挖倒一顆樹薯,露出地下七八支肥壯的根系,撿了一個捧到她面前,開口解釋:“阿青妹妹,樹薯根長得像紅薯,兩者不一樣,有毒,不能吃!”
“你們怎麼知道有毒,吃過?”
三人面面相觑:“沒吃過,但人人都知道啊!”
“人人都知道就是對的麼?有毒就有了呗,我們拿到河裡把毒洗了,不就行啦!行吧,趁着日頭不曬,我們趕快挖~”
趙峰兄妹淩亂了,什麼叫有毒洗洗呗?毒還能洗。是洗泥巴麼?
他們有些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