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很愛洛都的那位姑娘?
沈曼雲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去掉“應該”二字。
就是很愛。
她沒有回答星闌的話,因為燕飛光已起了身來到書房外。
他在檐下說:“下來。”
星闌乖乖把屋頂瓦片蓋好,跳了下去。
沈曼雲呆呆坐在原地,思考着自己該如何下去。
燕飛光仰頭看她,她坐在屋頂上,頭頂懸着一輪彎彎的月,懷裡抱着他的衣服。
一團霧白色的氣流将她送了下來,沈曼雲低着頭沒敢看燕飛光。
她隻能觀察他的手,他穿着寬松的常服,白色的寬大袖口下露出纏着繃帶的手腕。
“是她要來看你——”星闌果然出賣了沈曼雲。
沈曼雲後退半步,張了張唇想說不是,但又說不出口。
她不想看他嗎?她當然想看他,書中有關燕飛光的内容那麼少,她都逐字逐句認真看完。
如果有機會,她當然願意看他。
“把人帶過來做什麼?”燕飛光低眸瞧了眼星闌,“傷好了就這樣胡來?”
“燕飛光,你的衣服……”沈曼雲将自己修補好的大氅遞了過去。
在低頭看到沈曼雲遞出大氅的時候,燕飛光冷銳的目光才放輕一些,他接過衣服。
“補好了。”沈曼雲說,“我是裁縫。”
無妄城裡也有裁縫,但沒有哪一位有沈曼雲這樣敏銳的眼睛。
“好。”燕飛光應。
他身後的書房亮着燈,在金黃色的柔軟光線裡,那枚要送給女主的錦盒還端端正正擺在桌上。
沈曼雲覺得自己誤闖了他人的世界,有些冒昧,有些無所适從。
“我回去醫館。”沈曼雲馬上說。
很神奇,她的視線總是黏在燕飛光身上,她轉身,想逃出這裡。
“知道路嗎?”燕飛光叫住了她。
沈曼雲當然不知道路,星闌送她過來的時候飛着,她怕高,沒敢往下看。
星闌在燕飛光身邊倒是乖得很,躲在他身後一聲不吭。
“走。”他拽住星闌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直到來到沈曼雲身側。
沈曼雲感覺自己身邊有一大片陰影壓了下來,沒有任何壓迫感,隻顯得溫暖寬厚。
這樣年輕的一個人,分明自己也生着剛離青澀不久的臉,卻偏偏想着保護身邊所有人。
燕飛光領沈曼雲回醫館,他走在前頭,在他身邊的星闌将眼珠子送到沈曼雲面前,和她說悄悄話。
“你看,沒什麼事吧。”星闌對她說,“城主很好的。”
沈曼雲點頭,她想,她都知道。
燕飛光把星闌的眼珠子揪了回去。
來無妄城時還下着雨,現下卻已放晴了,沈曼雲漫步在寂靜的街道上,這才敢觀察周遭的建築。
在夜色裡,無妄城的建築不知何故都閃爍着如霧氣般的淡淡微光,或許是月光照的?
“是月亮照的嗎?”沈曼雲輕聲問,她想了解更多關于這個世界的細節。
“不是月亮照的,是夢石。”燕飛光答,“隻有這種石頭建造的城牆可以抵禦野外的亂靈風暴。”
“順着夢石建造而成的建築走就不會在野外迷失,雪季要來了,亂靈風暴會更加頻繁。”
“普通人的神識脆弱,遇上亂靈風暴就會被剝奪意識,等落了雪,你就不要再出城了。”
燕飛光如此提醒沈曼雲,沈曼雲眯起眼朝城外望,她沒想到野外會有那麼多危險。
也是,别提亂靈風暴了,就算是城外随便一隻野獸都能要了她的命。
“好。”她應。
而後便是寂寂的沉默,隻餘下三人行走時輕緩的腳步聲與簌簌風聲。
回到醫館,燕飛光把星闌揪回房間裡,讓他不要去胡亂打擾他人。
沈曼雲自己回房歇息,寒夜裡冷風忽襲,她才想起自己方才離開時開的窗還未穿上。
她赤足走去關窗,在窗外她看到燕飛光隻身從醫館裡走了出去。
來時三人,雖沉默但也有人相伴,他離開時卻形單影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瘦長伶仃,在夢石映出的迷幻光芒中,他将搭在小臂上的黑色大氅展開。
這宛如黑色鴉羽的大氅在月色下抖開,燕飛光抓住曾被沈曼雲不慎劃破的那一角。
确認它完好,他将大氅披在身上,走進夜色深處。
沈曼雲一直定睛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