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曼雲記得她的聲音,旁邊人也喚出了她的身份。
“大司禮,我們早說過了,就算來南疆視察,也莫要留在城外,前邊兒不就是無妄城,您停在這裡,豈不是給了那些賊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不妨事,正巧借這個機會将叛軍引出來。”女主的聲線堅定。
“那邊各方送來的生辰禮我們都以法術探查過一遍了,大多數都沒有問題,隻是……”
“隻是什麼?”女主問。
“有朵花。”下屬說。
“花上有些不幹淨的氣息,可能是消失已久的魂族……而且那朵暮蘭花不太吉利,活不過黃昏的花……它的寓意并不好。”
“暮蘭?”女主應了聲,“它本活不過黃昏,應當是他用了什麼秘法保存。”
“此等污穢之物,斷不可帶回洛都。”
“那要如何?”
“就在此處丢棄,待明日它自然就死了。”
“那就丢了吧。”
女主起身,沈曼雲看到燕飛光送給她的錦盒落在地上。
那朵暮蘭掉了出來,燕飛光精心整理好的花瓣狼狽地散開,纖弱的花枝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了片刻,書中沒有交代後來這朵花去了哪裡,原來它在這裡就被丢了。
走之前,燕飛光還期待地對女主說要妥善照顧它,這朵脆弱的、美麗的花。
沈曼雲低下眼睫,她想,她知道的,這就是男四的結局。
到最後他也被丢了不是嗎?
修整完畢,車隊再次出發,離開之時,洛都的人匆忙往前跑去。
沈曼雲看見有一人的腳踩在了暮蘭之上,幾瓣白得幾近透明的金色花瓣沒入泥土之中,花枝也被折斷。
“不……”她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卻不敢沖出樹叢。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她才撲了出去,将地上的那朵暮蘭撿了起來。
沈曼雲的動作很輕很輕,小心翼翼地将花瓣一點一點地從泥土裡撥出,她感覺自己心口似乎堵着什麼。
女主不要這朵花,也不要他,可他還是那樣堅定地追随她、保護她……愛着她。
燕飛光是唯一一個一見到女主就對她好感度幾乎達到滿點的男角色,所以女主幾乎也沒對她有什麼攻略舉動。
他本來就很愛她了,也不怕他會突然離開,她知道他永遠不會背叛他。
但是……但是……
沈曼雲也但是不出什麼,她隻能将被女主丢下的暮蘭花重新放回錦盒裡。
她将錦盒放進自己懷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她想自己就不應該來這裡,什麼都沒看到,就等于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沈曼雲站了起來,卻感覺自己腳下的大地正在顫動,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接近這裡。
她正待重新躲回自己的小樹叢,遠處那可怕的東西已現出輪廓,是燕飛光的坐騎。
沈曼雲沒躲,隻是看着他從遠處緩緩而來,燕飛光的身後還坐着一人,正是變回原貌的星闌。
“城主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帶着曼雲姐姐來這裡,她身上有我的幻容術,我能感應到她在那裡……”
“你看,就在那裡了!曼雲姐姐!你怎麼不在原來的地方等着?我往裡邊轉了一圈躲不過守衛就回去了!”
星闌的聲音傳來,沈曼雲朝他們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夜色裡燕飛光平靜的臉。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面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冷銳,冷肅如冰。
這樣的人,原來也會小心翼翼地女主說要照顧好這朵花。
花,要告訴他嗎?
沈曼雲擋住自己藏錦盒的地方,她直直看向他們,隻應了星闌一聲:“我在這裡。”
星闌從巨獸上躍下,跑了過來,揮散沈曼雲身上的幻容法術,沈曼雲覺得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奇怪東西消失了,舒服不少。
“回去。”燕飛光沒有責怪她——想來不久之前他已經把星闌罵了一遍了。
“曼雲姐姐沒事吧?”星闌一手在呆滞的沈曼雲面前揮了揮。
“沒有。”沈曼雲乖乖回答。
她擡頭看燕飛光,憋了半天才喚道:“燕飛光?”
沈曼雲想說些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
她隻能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視線落下來,她才低頭。
“沒事。”他單手将她拽上了巨獸的脊背。
沈曼雲身子弱,星闌坐在她身後護着她,免得飛行時她掉下去。
沈曼雲的手藏在袖中,她摸了一下懷中的暮蘭。
就這樣吧,就這樣,隻要不告訴他,他還以為暮蘭還好好地活在洛都,晨昏都能看到那裡的金色陽光呢。
戰火已平息大半,沈曼雲發現前方的燕飛光一言不發。
于漫長的飛行中,她感覺自己扶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手觸到了微暖的粘膩東西。
月色中,她低頭,看到自己指尖沾了血,是燕飛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