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雲了解燕飛光的身體。
月色下,纖細的血針上下翻飛,将他被斬落的手腕細細密密縫了回去。
當尖銳針尖每一次紮進他肌膚的時候,沈曼雲的心底便感覺被揪緊。
她已經看不到他身體完好的部分了。
如果沒有自己,他一人當真……當真可以活過來嗎。
沈曼雲感受着自己懷中燕飛光心跳的搏動,她的手臂上移,按住了他的心口。
這裡有一道穿心的傷口。
指尖觸到他的心口,沈曼雲便感覺到有溫熱的血液不斷湧出。
随着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那些血液如泉眼一般汩汩冒了出來。
沈曼雲使了些力氣,坐直了身子,讓燕飛光幾乎半躺在自己膝蓋上。
她低頭端詳他的傷口,隻研究了片刻,血針便落了下來。
沒有空先整理縫合的思緒,她必須嘗試着一邊給燕飛光縫合傷口一邊思考。
這對沈曼雲來說是巨大的挑戰,她一般隻會專注做一件事,永遠是單線程地做事。
但是……但是來不及了!
腳下魂族的血肉已經開始狂躁地蠕動,她周身的肌肉繃緊,似乎又有異動。
前方的防禦屏障已經出現裂痕,即将碎裂。
沈曼雲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但她别無選擇。
額上冷汗涔涔,被雪季的低溫冰凍,又很快被燕飛光因疼痛發出的急促呼吸吹得融化。
沈曼雲面頰上一片濕漉漉,汗水糊住眼睛。
她确認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定不能堅持到現在。
但是她現在已經可以穩穩控制住自己手腕,讓它的尖端不斷挑起散落的血肉,挽救懷裡這個男人的生命。
在這樣複雜的戰場中,沈曼雲已經忘記周遭的危險,她的手腕不斷顫動,控制着血針的運動。
終于……當最後一滴鮮血落下,燕飛光的心口不再淌血。
沈曼雲的手也僵硬地停在原處,她已累得不能再動一下。
與此同時,防禦陣法被擊破,遠方無數道羽箭和攻擊法術落了過來。
燕飛光剛恢複的左手執刀,他旋身将沈曼雲抱了起來,抱着她往後撲去。
沈曼雲的雙眼從他的肩頭上探出,她看到數枚羽箭落到了燕飛光身後,也有幾枚落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還有一枚擦着她的額側而過。
随着冰冷銳意襲來,沈曼雲感覺到了刺痛,還有淌到自己眼角的鮮血。
它就這麼淌下來,像是淚水。
燕飛光的手掌按在她的腦袋上,将她完全按在了自己懷裡。
他的胸口與臂彎間盡是血氣,已嗅不出他身上原本的氣息了。
他的心跳聲好像鼓點,不斷敲打着沈曼雲的耳膜。
就這麼被他擁在懷裡,就好像……她的世界裡隻有他了。
燕飛光一手擁着沈曼雲,一手執刀,再次往前斬出,把逼近的叛軍盡數擊退。
正是反擊時候,叛軍已準備撤離,就在此時,意外發生。
沈曼雲在燕飛光的心跳間隙聽到風中連續不斷的搖籃曲突然停了下來。
燕飛光橫刀在身前,他定睛看着前方那個高大的女人身軀,她痛苦地痙攣起來,隆起的小腹正在不斷蠕動。
這是……分娩。
她懷了這個孩子不知有多久。
搖籃曲停歇,燕飛光這邊的士兵也即将蘇醒,那邊貪婪的叛軍首領還等在了原地。
燕飛光意識到了什麼,直直往前沖去,不斷揮斬黑刀,将周遭敵人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