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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地晃過了一陣鳥啼。
徐星落極為困倦地撐開了眼。
“你醒了。”一個稚氣的童聲倏地雀躍而起。
看起來大約九歲的布衣小童站在床前,一雙黑溜溜,類似桂圓核的眼睛,正巴巴地盯着她瞧。
徐星落詫異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臉,光滑的觸感,沒有多出什麼疤痕,低頭,肩上的傷口被人處理過,裹着繃帶。
嗯,自個兒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看起來好得很,徐星落擡眼,目光順勢落在了床邊擺着的那碟蓮花豆。
她側過頭,輕聲開口:“想吃?”
布衣小童眼睛亮了亮,連忙點點頭。
徐星落端起那碟蓮花豆,手掌托着碟身,頓在空中,右手撚過一枚炸得酥脆的蓮花豆,在小童鼻尖前晃了晃,“你先告訴我,這裡是何處?誰給我包紮傷口的?”
她剛剛注意到,身處的這間屋子整體的光線不算太好,狹窄陳舊的布置,好在桌椅茶具擺放整潔,比她先前見到的系統的空房間來得讓人更容易接受些。
小童緊緊盯着徐星落手中的蓮花豆,咽了咽口水,出聲:“你,幾天前的雨夜昏迷在裁縫鋪子前,是我的阿姐救了你,連夜把你送到遲哥哥這邊來了。”
裁縫鋪子……
“遲哥哥?”徐星落重複了一遍心頭的疑問。
小童點點頭,接着張了張嘴。
徐星落彈指,把豆子丢入他口中。
小童鼓起腮幫子,後槽牙把豆殼咬得咯嘣作響,回味了一會兒,才解釋道:“遲哥哥檢查了你的傷勢,然後把你帶到了這後院來的。”
徐星落又從碟子裡拾起一枚豆仁,大大方方地塞進他那尚未長成大人樣式的右手掌心。
小童眼中掠過一絲不做掩飾的驚喜,随即半掩唇,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補充:“悄悄告訴你,這裡是哥哥偷偷開的醫館。你走後,莫要同旁人說去。”
外頭是裁縫鋪子,後院則是暗藏的醫館。
直覺告訴徐星落,這裡頭大有文章。
這孩子口中念叨的“遲哥哥”,身份顯然不簡單。
“小五,又在嘀咕什麼呢?”一抹清朗的男聲在門外适時響起。
小童一個哆嗦,渾身僵住,機械地扭頭看向門口那人。
“是學生多嘴了。”
“把這些作業拿去給同學發一發。”男人從身後的木質書箱裡取出一疊泛黃帶着墨迹的紙張。
小五細腿奔上前,連忙伸出細胳膊接過,逃也似的竄出了房門。
徐星落放下那碟蓮花豆,垂着手盯着那人朝自己緩緩走來。
直到一隻略帶些寒意的手背貼近額頭,徐星落才冷不丁回過神來。
“燒退了。”那人一雙眼眸清冷得很。
身上穿着一件垂曳到踝間的月白青竹長衫,領口處綴着的手工編織的盤扣扭結,被男人嚴謹地别到了脖頸的最上端,把他的喉結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通身禁欲又清越出塵的氣質。
這眉骨,這手掌……
“我姓步,單名遲,開了家裁縫鋪子。”
“我……”徐星落指了指自己的傷口。
“步某不才,略通些醫術。”
徐星落默了默。
離譜他爸比離譜矮了個頭,離譜過頭了。
她真沒想到自個兒是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了時期三的步遲。
“若是……姑娘在意自個兒的名節,步某……願重聘求娶……”
步遲想起先前夜裡給眼前女子換藥的場景,心頭泛過了一層漣漪。
搭在床沿的指尖蜷了蜷,徐星落颔首,上半身不自在的往後仰。
步遲這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出這樣暗昧的話……
徐星落有些沒适應過來。
先前都是在床榻間扯些不得體的葷……
唔,好吧,這回四舍五入也是在床前。
“步老闆說笑了,先前你給不少女子看過傷,若各個都要負責,步老闆豈不是要娶不過來了。”
徐星落故作鎮定,打趣道。
步遲定定地注視着她,認真開口:“她們于姑娘而言,并非一概而論。”
徐星落抿了抿唇,堅決地搖了搖頭。
時期二那回,眼睜睜看着步遲為了成全自己,拿着刀自戕,徐星落想想就覺得還是算了。
還有,前幾天夜裡,在時宅,和時雲起的那段關鍵情節,她已經走得夠嗆;
眼下,她可不想到時候又給步遲捅一刀。
“醫藥費,日後,我會想辦法補給你。”徐星落想了想,又道。
瞥了眼床邊那碟蓮花豆,步遲掩去眼角的墨色,随即彎唇,溫聲道:“我煮了些清淡的飯食,姑娘若不嫌棄,洗漱罷可以一同……”
徐星落擡手,裹緊肩上那件嶄新淺藍的印花絨領外襖,朝他彎唇。
步遲注意到她的笑意,清冷的眸子有些怔了怔,随即飛快地轉身,眸中宛若冰池初融。
看着他有些僵硬的高挑背影,徐星落壓了壓嘴角的弧度,緩緩起身。
“嘶──”這傷口連着幾日,竟還是這般疼……徐星落一個趔趄,猝不及防跌落台階,卻被一個極為溫暖結實懷抱穩穩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