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鐘響了數回,時王爺的車辇卻依舊停在雲裳閣前,直到天亮,也不曾離去。
報複他們四人的第一步,便是讓他們以為,自個兒心意回轉,非他們不可……
屆時,便是她獨坐高台,任由這些龍蛇虎鬥,好戲一場,也不枉費她一番謀篇布局。
風止近日被時慕長公主強拉着處理公務,以備開年有條不紊地接手整座王朝。
隻是,他要讓位之事,皇姐事先便與他交代了,以防萬一,得等到開年。
因而,為了護好皇姐的安危,風止隻好應付着長公主的督促,“勤勤勉勉”地費了多個晝夜批奏章。
隻等到時慕長公主好不容易松了口,放他回雲天閣歇息時,他便馬不停蹄掉頭奔往自家皇姐所在的雲裳閣。
尋思着這陣子該如何纏着皇姐要些獎賞時,卻瞥見了雲裳閣外極為眼熟的車辇。
風止擰了擰眉,他的那位皇叔來找皇姐了?
怪不得先前他批奏折央着自家皇姐來瞧瞧他,卻一直杳無音訊。
原來,皇叔趁着他忙于公務,無暇顧及旁的事,便來糾纏于皇姐了……
“誰給你的膽子,敢攔本殿下?”
霜兒跪地,心下一緊,“奴婢不敢……”
“阿止,何事……這般疾言厲色?”
風止破門而入,瞧見的便是自家皇姐一人卧在被褥裡,隻露出來半截脖頸與腦袋。
皇姐面色酡紅,氣息不穩,顯然難受壞了。
“皇姐,你可是有何不适?”風止皺了皺眉,幾步便要上前。
“阿止弟弟……莫要過來,我不想把病氣過給你……”
“那他……皇叔他……”風止有意環顧四周,狐疑的目光落在了皇姐的床榻内。
他的個子高大,不用走近,輕而易舉便能瞧見裡頭的光景。
“皇叔怎會在此?”徐星落拽了拽被角,又要躺下,“你快些出去,我方才要睡下,便又被你吵醒……”
“皇姐,是我不好,你且睡吧,我陪在你身邊。”風止内心歉疚不已,他這陣子忙碌于公務,竟不知自家皇姐真是病了。
如今,定要貼身照料才是。
“不,不必了,你如今公務繁忙,方才莫不是還要尋皇叔,且快些去……我一人獨自歇會兒,清靜許多,想來很快便好了……”
風止想起來自個兒把好不容易睡下的皇姐吵醒,實在不該,一聽此言,連忙告罪起身。
隻是走時一步三回頭,十分不舍。
“殿下,這邊請。”門外的霜兒見狀,連忙揚袖,高聲朝裡頭的人提醒道。
房門再度緊閉。
“唔──”徐星落揚起下巴,輕哼了一聲。
緩了緩眼前的白光,徐星落回過神來,擡起綿軟的手,顫顫巍巍地揭開了被角。
漫不經心地瞥了眼伏在腿畔的皇叔那張依舊俊美無雙的臉,兩側耳鬓耷拉着被浸透得濕潤的順長墨發。
不僅如此,他高挺的鼻梁與單色的唇上,皆倒映着她濺起的水光。
時雲起淡定起身,一點一點舐去唇上的水痕,垂手,“落落學壞了,近來,竟饞成了這般……”
“落落的……好喝麼?”徐星落側過頭,趴在了他的頸窩。
“世間絕無僅有。”時王爺毫不猶豫開口稱贊。
是呢,帝師先前也說過,她賜的佳釀,令他甘之如饴。
徐星落勾了勾唇,在時雲起看不見的角度裡,她的眼裡盡是不可抑制的哂笑。
“明日的中秋夜宴,落落想與皇叔一同在王府……”
時雲起渾身一僵,心口的欣喜湧動得如同火山爆發之勢,難以壓制地湧現在他的丹鳳眸中,捉住她在自個兒胸膛前畫着圈圈的食指,他有些艱難開口:“落落,想好了,當真要與我回王府……一同賞月?”
“既然皇叔不信,那我便去找易表兄罷──”
徐星落甩手,懶得再演。
一把托住了她的腰身,繼而将要逃跑的她拽了回來,“出爾反爾可不行。落落,就這樣說定了,明晚,我來接你同去王府。”
“太好了,想來,王府的月亮,也比别處的圓。”徐星落費力地扯了扯嘴角,暗暗點燃了這場戰争的第一把火。
風止出門前,再度掃了眼那消失無迹的皇叔的馬車,看來,是他多疑了。
皇叔隻是路過,這會兒連馬車都不在了,想來這會兒早已出宮了。
風止不由得暗暗斥責自個兒竟如此懷疑皇姐,實在該死。
不過,他的心裡一直有個難以言說的秘密。
迄今為止,在王城百姓眼中,晉安帝與晉安皇後身隕前的那場大火,也不知是天災,還是旁人有意為之。
他們二人,竟無一人逃出。
靜妃臨終前,才緩緩向風止道出了真正的緣由。
──先皇後對先帝與靜妃在國祀大典之夜糾纏一事耿耿于懷,二人起了争執。
──先皇後覺着先帝不忠,違背了當初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傷心得要自戕;先帝懊悔,決意與她一同赴死。
隻是此事,風止不願告訴他的“皇姐”,他害怕,一旦得知真相,他的“皇姐”便會如他的父皇和母妃一般,冷心撇下他獨自一人。
他們之間,始終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可當皇姐前陣子說不會離開他身邊,風止便覺得,他縱是為皇姐獻上所有,也在所不惜……
好在,他手裡的确有皇姐想要的。
──這皇位,他定要将皇姐好好地托扶上去。
屆時,站在皇姐身旁的人,隻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