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天閣主時雲起,私自違反天界禁令,損毀天界至寶:水雲鏡。特削去神籍,貶為星宿仙君,即刻前往流放之地。”
曾經的準上神,獨掌星天的閣主時雲起,當初神女曆經天劫之際,未經天界女帝允可,當着衆多仙家尊者的面,決然毀了水雲鏡。
此舉茲事體大,縱然時雲起身為天界女帝的胞弟,也不能徇私枉法。
“罪仙甘願領罰。”時雲起躬身,合袖行禮,不卑不亢應聲。
天界女帝心疼不已,撚袖,走下仙階,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勸道:“孤本為你尋了一處,你為何……偏要去那苦寒之地?”
天界仙家尊者皆知,那荒河與妖界的海域相連,是天界最為偏遠荒涼之地。
這位天之驕子,出生極為矜貴的星君若是到了那處服役,少不得要吃苦頭。
面對天界女帝這般關切的追問,時雲起面不改色,沉灼的嗓音很是堅定:“陛下無需擔憂,罪仙心意已決。”
見狀,天界女帝歎了口氣,拂袖,摘了一抹傳音令,極為不舍地叮囑:“到了那處,切要記得回手劄。”
時雲起雙手接過,“罪仙告退。”
天界女帝背過身去,沒有吭聲,隻是擡袖掖了掖眼角,這一個兩個都這般,落兒當初定意赴死,自家胞弟又這般執意生死相随,從來都沒有将她這個姐姐放在眼裡。
罷了罷了,說起來,落兒如今遊曆三界,也該到荒河與妖界海域的交界處了……
天界女帝微微怔住,本想轉身提醒自家胞弟一聲,卻不料那小子倒是溜得極快。
——
“哎!聽說沒?咱們荒河來了位天界的星君。”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這位星君可了不得,容貌生得極為俊美……”
幾個小仙竊竊私語,靈動又好奇的目光緊緊追随着那挺拔又高大的雪白長裳身影。
“看,是極光!”
“我們在荒河這般久了,也不曾見到曆任的谪仙為了人界的星宿這般大費周章,這得損耗不少的靈力罷?”
“何止,這還得耗費不少的靈石呢!”
“新來的星君大人這是……下了血本!”
時雲起的雪白長裳被夜風拂動,廣袖恣意飄揚,冗長柔順的墨黑長發摻在碎落的璀璨星光之中,本就生得貴氣的丹鳳眉宇間,靜靜地凝視着星空,颀長的身軀與夜景融合在一處,美得好似一副曠世名畫。
旁人不知,他之所以執意要到這偏遠的荒河,為人界布散星宿。
便是想起當初與神女在雲霄峰初見時——為了滿足她的心願。
那年的紅山茶花在雲霄峰巅開得正好,神女與他同遊雲端,俯瞰着人界的桃林盛放,百姓安居樂業之景,神女忽而感慨:若是來日,有幸能到人間走一遭,便要好生瞧瞧那别有一番風味的景緻。
自那時始,時雲起便決意要護她周全,可是某次從水雲鏡看見了神女未來殒難又二次赴死的異象,他便費了近千年,暗暗派了手下的仙使們,苦苦穿梭三界,終是尋覓了破解之法。
以至于天劫之時,時雲起不惜損毀水雲鏡,也要護住神女所珍愛的三界。
眼下,布下星宿與流光,便是他能為神女做的,最後一件事。
白日裡,人間四月芳菲盡,他便贈卿一道夜幕時分好風景。
想來此番她遊曆三界恰逢人界之時,也不會生悶了。
如此,也算周全了。時雲起望着滿天的星辰,丹鳳眸裡泛起了一層漣漪,倒映着星月的冷光,沉寂了千年未能來得及述之于口的思戀。
徐星落陸陸續續接收到了系統的通知,當前三個關鍵人物的怨氣值都已經歸零。
唯獨……
她加快速度趕來了海域,卻無意間瞥見了人界與海域相互交接之處的荒河。
荒河是天界的領地,平日裡極為低調,如今那絢麗多彩的極光映襯在眼簾,徐星落不由得怔了怔。
望着荒河那苦寒之地的宮阙,徐星落眼眶微微泛紅。
顯然已經知曉這漫天的星辰與千年難得一遇的極光是出自何人之手。
雲端之下的海域波瀾平靜,自那回她經曆天劫,對一事仍是曆曆在目。
外界皆有傳聞,妖界海域的魔尊——風止,原身乃是九尾狐,隻是堕入了魔道,而那日為了救神女,不惜斷尾,導緻雲霄峰坍塌,淪為一片汪洋,沉入海域的深淵。
徐星落原本想再見見風止,可他好似一直在躲着自個兒。
如今,她隻好再來碰一碰運氣。
因着極光的關系,徐星落能很清晰地透過雲層看清海域的景狀。
——
一直以來,風止不敢再見到昔日的神女,不僅因毀了師尊所顧念的雲霄峰而愧疚。又怕再次見到她,便壓制不住心頭的念頭,将她圈在自個兒的領地,因着不想放她離開,一次次的傷害她……
因此,風止每次察覺到雲天宮的那位仙尊來妖界遊曆之時,便會下意識潛入海底,閉門不見。
徐星落将這個細節一覽無餘,此番路過海域上空,她如往常一般,會瞧見魚兒們争相探頭。
“快看,是神女!”
“現在是仙尊啦!”
“哇!好美的仙尊啊──”
徐星落将魚兒們的誇贊聽入耳中,随即揮袖,落下了極為精緻小巧的紅茶花瓣。
魚兒們雀躍浮出海面,争相搶奪那珍貴無比的花瓣,若是将這些花瓣裝飾在自己居住的貝殼屋裡,或是珊瑚院落裡,定是極美的。
與此同時,海岸某處礁石的一角,一隻斷了尾的白狐蜷在光影陰暗之處,一雙狐狸眸純澈又清亮地仰望着雲端的仙尊。
不論是雲霄峰的神女,還是如今雲天宮的仙尊,他心愛的師尊,從來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蒼生。
唯獨,身為孽徒的他一而再再而三令她失望,實在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