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落很是不解,因為一直以來,人魚族的禁令第一條就是不準與人族相戀,更不準與人族結合誕下後裔。
可這人魚始祖竟這般為了心上人而殉情,未免太不值當了。
“咻——”一陣凜冽的冷光掠過眼梢。
徐星落回過神,繼續凝望着不斷變換的畫面。
海水聲不絕于耳,海天接連一色,沙灘邊上的那位人魚的先祖原不是殉情,而是為了救心上人性命,剜了心頭血肉哺之。
“有卿如此,此生定不相負。若是我别有二心,天打雷……”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莫要咒詛自個兒。”捂住心上人的唇,人魚先祖垂下眼睫,尾端還挂着未幹的淚意。
徐星落見狀,不知為何,明明是一對有情眷侶相守相擁的場景,為何她此刻的心卻有了些不安?
與此同時,心口隐隐作痛,徐星落眉頭緊鎖,唇亦是緊抿。
“若是不适,便稍作休整,待會兒再看。”風止注意到她臉色慘白,連忙上前,試圖将她攬入懷中,卻被徐星落執意推開。
徐星落執着地搖了搖頭,直覺告訴她,她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畫面轉向海邊的小木屋。
“咚!”木門被一把沉重的斧頭狠狠劈開。
床榻之上,人魚先祖早已褪下極為昂貴的珍珠裝飾,平日穿的樸素的衣裙和布衫被撕扯得褴褛不堪,勉強挂在了臂彎。
而床畔那名陌生男子撿起地上華貴的長袍,穿戴齊整,帶着身邊的幾個侍從,揚長而去……
“我道鲛人有多高貴,到頭來,不過是人盡可夫……”
“不,不……”鲛人搖了搖頭,紅腫的唇瓣顫抖不已,慌忙解釋道:“郎君……我,我是被……”
斧頭被那人族郎君揮手用力地嵌在牆上,偏過頭,狠狠啐道:“我重你,惜你,把你當神女一般供奉在家中,平日裡更是一點兒粗活都不舍得讓你幹,你倒好,還學會偷人了?是日子過得太清閑了不成?”
“郎君,不是這樣的,是他迫了我……此事,非我本願……”鲛人長發散亂在被褥之間,脖頸和臉上還有未消的掌印和淤痕。
委屈又驚恐的淚水化作剔透的珍珠,一串一串掉落在泥巴地上。
那人族郎君見狀,眼前一亮,拿着籃子,隻顧着彎腰,極為賣力地撿着地上滾落的一粒粒的成色極好的珍珠,全然沒有要将自家妻子抱在懷中溫聲安慰的想法,反而繼續厲聲斥責道:
“早知道你這般哭一哭便能有這般多的珍珠,我們先前何須過得這般窘迫?我在鎮上結識的那些公子哥們,吃酒看戲,窘迫得掏空錢袋,你倒好,竟這般藏了私心!”
見他非但不信她的解釋,反而污蔑她的本意,鲛人淚意越發翻湧不已,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最後一次為自己辯解:“郎君……我……”
“少廢話。如今家中窘迫,吃穿用度哪一樣無需用到錢兩?你若是乖乖打扮打扮,跟着王婆到鎮上去,陪一陪那些個鄉紳富豪,興許來年咱們的孩兒上學便不愁了……”
“啪!”
一耳光扇在了那負心漢的左臉。
人魚先祖此刻總算明白過來,今日之事,并非巧合,而是她一心信賴的丈夫,竟與外人串通,私自做了交易,将她賣給了那鄉紳纨绔,如今故意前來“捉奸”,不過是迫着她心甘情願做那秦樓楚館裡頭的勾當……
“嗒——”那人族郎君腰間藏匿的錢袋子登時落了地。
砸出了極為沉悶的聲響。
亦是坐實了鲛人心頭的猜測。
她冷下臉,抓起破了的衣裳一角,極為用力且幹脆的地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咬牙憤懑不已:“今日一切,明明,是你負了我……”
“站住!你要去何處?離了我,你還想回海域不成?”一手攥緊了鲛人的手腕,人族郎君另一隻手揉了揉泛紅的側頰,眼裡劃過一絲得意,和止不住地貪婪。
他有些慶幸今個兒一早便在茶水中下了藥,否則,按照海域鲛人那原本的氣力,今日王公子必然在這鲛人身上成不了事。
“你放開我……”
鲛人眉心一蹙,忽而嗅到了一股異香,窈窕的身形一倒。
再度睜開眼,鲛人已然來到了富貴的都城之中,渾身被禁锢在水籠裡,擡到了高台,供四周圍坐的達官顯貴們進行拍價。
鲛人渾身都是寶,那血肉更是被拍上了天價。
據聞可醫治死人白骨,還陽還魂……那鲛人如今尚在人世的郎君便是活生生的人證!
四周的議論聲不絕于耳,鲛人被特制的重金玄鎖囚在水波之中動彈不了半分,她咬緊牙關,心中的情意與此同時隻化作漫天的仇怨。
當初放棄海域人魚公主的身份,甘願嫁給一人族為妻的她,并不知曉,曾經與她海誓山盟的心上人,如今卻成了親手送她上斷頭台的罪魁禍首。
如今被這負心人反将一軍,設計獻給權貴作為藥引,鲛人垂首不語,隻是咬碎了舌尖,震碎肺腑心腸,以此泣血為誓,望往後的族群引以為戒。
“快看!是血珠!”
“鲛人泣血,昂貴無比!”
“若是将這血珠磨碾成粉,混着鲛人的血肉一并吞服,豈不是快哉美哉,延年益壽,昌盛不衰?”
察覺到鲛人功效的人族們在那之後,立馬召集了醫官們,記載關于人魚醫用的典籍。
不久之後,鲛人極高的藥用價值的消息便在人族之中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