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身為海巫，怎能行刺王裔？】

海巫？徐星落敏銳地捕捉到了趕來的步遲的聲音。

與此同時，風止亦是帶着人魚族的護衛圍繞在徐星落的身側。

【公主，屬下來遲了……】風止說着，領着其他的護衛合力抵抗那來勢洶洶的海巫的黑暗之力。

步遲眼看着自家師父那手裡本該清潔純白的光球變得混濁烏黑，登時心裡咯噔了一聲。

他的師父，為了獲得更強大的足以統治這個世界的力量，居然，甘願堕落，與黑暗勢力勾結在了一起。

不，根據海巫剛剛對着人魚王裔說的話……那分明是，想要對她下毒手……

步遲凜眸，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借着海邊強大的風力和積水的升高，步遲彎腰，啟動了之前在實驗室研究多年，提前設置好的防禦機制。

他無比慶幸，将此事瞞了下來，不給海巫有可趁之機。

但……

步遲眼眸一黯，渾身的清冷此刻盡被漠然代替。

【步遲！小心！】

徐星落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肩胛骨受到了極為嚴峻的穿刺，巨大的沖擊力迫使他半跪倒在地，唇邊溢出兩道血痕。

【混賬東西！枉費我當初從海底把你救活，你便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恩師？】

徐星落已經不想知道這個殘害人魚始祖的負心漢是怎麼冒充海巫混入人魚族的過往，但是他此刻能有這樣強大的力量——逐一穿破步遲暗中設置的防禦機制，顯然已經和這些年利用聲波海塔來殘害人魚的案件脫離不開關系了。

必須，要将他繩之以法。

不僅是為了維護這成千上萬的族民，更是為了完成她犧牲的族長爺爺交托的遺願……

還有枉死的人魚始祖，以及那些數以萬計的遭受過迫害的人魚們……

徐星落垂在身側的手指摩挲了片刻，擦過步遲嘴角的血漬，緩緩站起身來，直視着那已然魔怔的海巫。

【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得放了其他的人。】

【落落！】

【小落！】

【公主！】

【小土匪，沒有經過我的允許，我可不允許我的救命恩人犯傻……】揚聲說着，易行側過身，再度擋在了徐星落跟前。

見狀，徐星落搖搖頭。

這一回，她一定要這個惡貫滿盈的海巫付出代價。

【孩子，你是否太過天真？】海巫展開雙臂，在風雨中笑得極為猖狂，臉上的刀疤被閃電的亮光剌得越發刺目。

徐星落面色沉靜。她早就猜到這海巫并不會善罷甘休，看來，這吊墜對他而言，不僅大有用處，對于其他的族民，也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絕對，她絕對不能讓這條吊墜落到海巫的手裡。

不過，現在，得搞清楚這貨到底下一步要做什麼，才能夠和其他四個關鍵人物以及各族的衛兵聯合把他制服。

【你如果想要這條吊墜，就回答我的問題。】徐星落繞開易行，從小道走到了防禦圈的邊沿，拉長了聲音，【你這些年，究竟是怎麼對待落到手裡的那些人魚的？】

他那底下的小弟們一個個看起來都不大行的樣子……所以，這些人不過是他的障眼法。

真正為他做事的，另有其人……

【還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海巫聞言，刀疤臉上難得露出極為滿意的笑容，随即揮了揮手臂，海水升騰到半空。

如同一道垂下的寬大的黑幕。

上面的投影像極了走馬燈。

播放着各界傑出的名流……

怎麼，怎麼會是他們？

徐星落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人看似活着，歲數漸長，仍舊精力旺盛，披着斯文高知的外表，在大衆面前侃侃而談，但大多數的靈魂都已經死了。

這些在背後幫助海巫殘害人魚的，居然，居然……是那些光鮮亮麗，有頭有臉的人物……

徐星落搖搖頭，一時間心裡激蕩不已。

【你看看他們，面對手裡的财富，地位，權勢，擁有的，還要更多……當這些看得見的東西都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卻比不上永生來得具有更加強烈的誘惑力。】

【所以，我有什麼錯？】

【我隻是讓他們把費力藏在心裡最深的慾壑大大方方展現出來，鼓勵他們想做的事情做了，他們哪一個不是在感謝我？】

【我從來都沒錯，錯的是你們……】

【虛僞，卑劣，站在道德制高點打壓我們的，所謂的正義……】

【如果你們追求的正義真是如此，為什麼它總是遲到？】

【孩子，你告訴我，正義在哪兒？你們這些渺小的蝼蟻，到底在堅持什麼？】

海巫在半空，斷斷續續的笑聲混着雨水和風聲，讓底下的沉落在保護罩内的族民們無不瑟瑟發抖。

【步遲，你如果現在回到我身邊，我可以原諒你的背叛。】海巫說着，朝他伸出了一道有着尖銳荊棘的長杖。

在海面上劃出了一道深淵，底下是被履為平地的海沙……

隻要穿過那道鴻溝，就能到達海巫為貪婪的人類設置的幻境。

“放我走，放我出去！”

“我不要在這裡……”

“你們這群失敗的人類，不要阻攔我追求永生……”

“我們要出去！”

“我們要活下去！”

底下的族民中有不少諸如此類的聲音發出。

一個個揮舞着拳頭，鬧着嚷着，要創開步遲先前為他們設置的保護罩……在巨額的财富面前，人如果能有個不死不滅的身軀，簡直是錦上添花。

徐星落見狀，心裡像是被紮了許多根刺，一時間如鲠在喉。

看來，解決人魚滅族的危機，這些年來，最關鍵的，并不是執着于和人族對抗。

最大的敵人，是人性潛藏的惡意、貪婪……

人心若是被縱容，壞到了極處，欲望也能膨脹到無限大。

一聽到可以得到永恒的生命，而非苟活于此刻，他們便不滿足于短短幾十年的在世時光，想要無限度的拉長。

這份願望本身并沒有什麼差錯。

重要的是，他們追求永生的方式，是以虐殺和殘害人魚為代價……

這便不是正規的途徑……

可是，那些仿佛被海巫的話鼔動了心腸的族民此刻隻想着要出去，要到彼岸。

甯願沉溺在幻境裡徹底丢失靈魂，也不願真實地活着……

可見，他們此刻的精神意志已經被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隻有被操控的思想……

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徐星落收好打探的心思，不再周旋，随即凝神撥動了脖頸上的吊墜。

那猩紅的亮光越發刺目。

海巫見狀，張開利爪，周身籠罩了一股濃郁的黑霧……

“啊啊啊啊，快看，那是什麼？”

桑榆盡力安撫着在場的人群，舉目望去，看起來，這是場可怕的海嘯。

一時間，好不容易平息的聲音越發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