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提出來卡裡最後剩下的那點積蓄,買了點自熱食物還有去往西藏的火車票。雨衣還能用,隻要不會半道餓死,堅持到艾琳厄玲發現自己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事實确實如此,當漫天的飛雪消弭,當呼嘯的暴風停止,當彌散的寒流退卻。虛幻的泡影凝華為現實的姿态,高塔的女主人正在恭候來賓的光臨。“歡迎回來。”身後的高塔大門敞開,二人款款步入大廳。“這次旅途收獲如何?厄舞去哪裡了?”厄玲一邊變化着四周的内飾,一邊期待地等候着回複。“她留在北美了,後來是厄流陪着我繼續旅行的。”厄玲于大廳喚出盛放的花樹,清香悠悠傳來,混合着木桌上擺放的茉莉花茶的茶香,安撫着晴天失落的心。“北美那夥人除掉了?”晴天點點頭,沒有什麼生物能在厄舞的心雪中存活下來。“啊,那就好,對了,嘗嘗這杯茶,我跟着你們世代的茶道宗師學的。”想來又是她從“電視”裡面把人拉出來,然後威脅着師傅教的吧。嘛,心意領了。淺嘗了一口,滋味綿軟悠長,沒有一絲苦澀,盡是沁人心脾的醇香。“這杯茶,真厲害啊。”厄玲開心地笑了,“你喜歡就好,拆了兩三個人才算學會,不枉我費這一番功夫。”額,我現在把茶吐出來會不會和那些宗師一個下場······晴天心中暗暗叫苦,仿佛才剛剛想起來她是個女魔頭似的。“厄流呢?”厄玲問道。晴天的臉色一下陰沉了起來,他不知如何開口。“死了?”厄玲檢索了一下晴天的腦回路發現了這件事。“難以置信,這得是多黴才會碰見那個眼鏡兒。”晴天也很沮喪,厄流倒地的時候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消失。但很快他就不那麼難過了,因為他親耳聽到厄玲說了這樣一句話,“沒事,記憶備份過了就沒啥問題。晴天,閉上眼睛。”晴天照做,這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識海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光團越來越大,就像最開始一樣,那是厄玲。她又鑽進自己腦袋裡了,隻見厄玲閉上眼睛,靜靜地漂浮在晴天眼前,一段時間以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沖着晴天微笑了一下,之後就消散了。晴天睜開眼,看見少女正神色複雜地盯着自己。“我想我需要總結一下,該從哪兒開始說起呢?”她皺起眉頭,一副思索的表情,最後還是開口道,“首先,要恭喜咱們端掉了兩個首席,即便到現在想到這種報仇的暢快感覺,我都興奮的發抖。但是,另外還有一件事我不清楚,有某種很難理解的情緒一直回蕩在這段記憶之中,我沒法具體描述出來這種感覺”她目不轉睛地盯着晴天,最後冒出一句,“謝謝。”晴天看着她,沒有說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厄玲很是疑惑,但晴天并不打算解釋,聽了剛才的話,他知道這段旅途總歸是沒有白費,他一路上認識的兩位旅伴還有各種點點滴滴,都已經镌刻在了這個女孩的腦海之中。人的本質是什麼?很多人都作出了不同的解釋。但是晴天認為,人就是自身所經曆的時間的集合,這種集合以記憶的形式儲存起來。隻要現在厄流的記憶還保存着,那麼她就并沒有死去。一個人一生會經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的死去,代表了生命的終結,第二次是葬禮上的死亡,代表了社會身份的終結。第三次死亡,就是這世上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也将他遺忘,代表了他存在的終結。而厄流現在,正在厄玲心裡的某處,快樂地活着。不管厄舞還是厄流,兩人終歸是重新回歸本源了,或者說,本來就沒有其他人,自己一直都是和厄玲在一起旅行的。晴天最終是釋然了,這次的旅行并沒有白費,改變的種子已經種下,它最終會開花結果,也會慢慢地改變厄玲對世界的看法。仇恨與傷痛或許永遠無法愈合,但是晴天是真的希望厄玲嘗試着去感受一下被忽略的美好。高山的飄飄白雪,大海的波瀾壯闊,群星的璀璨閃爍,雨林的蒼勁繁茂,天地之間皆是風景,點滴過往,皆是美好。“我需要,靜下心來想一想,晴天,你······算了。”她想了想,仿佛在猶豫着什麼,最終還是開口道,“如果你喜歡這裡,那麼你可以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嗯,我其實不是很反感現在這種複雜的情緒,嗯,就這樣吧,你自便。”然後她就消失了。看起來這兩千年以來,獨自閉鎖高塔的艾琳厄玲終于是擁有了第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這種改變,晴天很喜歡。因為以前晴天也是一個自閉孤獨的小孩,但是楓雨卻冒冒失失地闖入了他的世界,為他真正帶來了晴天······但是,那個噩夢始終像是一根刺,每當自己想起楓雨,都會被狠狠的紮一下,他很迷茫,到底楓雨是不是真實存在的?無論是過去的點滴,還是那時發生的事,二者都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都是真的,可是這是不可能的。關于楓雨的記憶是混亂的,破碎的,關于這種情況,晴天不清楚原因,也不敢去探求真相,但隻要自己還記得她,那麼楓雨就是真正存在的。他也一直堅信兩人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見的。至于現在,還是先好好品一品厄玲的好茶吧。在這之後,晴天回到了剛剛厄玲構築的房間,躺在懸浮床上美美的睡了過去。這一路上,确實經曆許多,改變的不止厄玲,但倦鳥飛還,在外終歸是漂泊。晴天之前住的公寓,隻能算是落腳處,而現在這座高塔,卻是給了他一種家的感覺。盡管艾琳厄玲冷血又殘忍,但是晴天卻已經把她當朋友看了。他感覺厄玲隻是一個被孤獨折磨的可憐之人,現在的種種殘忍行徑隻不過是在别人的身上宣洩自己的痛苦。他能理解,但是并不支持,如果可以的話,他想陪着厄玲,慢慢地改變她的想法。文明的傳承固然重要,但為此編織出這種強加在厄玲身上的不幸,作出這種非人暴行的文明真的可以稱之為文明嗎?閉鎖兩千年,不準外出,不準玩樂,不準胡思亂想,隻能不停的讀書,讀書,讀書······
誰都沒錯,但誰都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