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
厄玲的城府是哄不住白卞的,在她面前永遠隻能是個孩子。
那氤氲的白霧在聽完漏洞百出的虛言之後如同烈烈大火中潑灑而入的粉塵。巨大的爆炸直接在高塔頂端破開,整座塔像是頂端爆開的玉米,零星的钛鋼斷壁被震飛到外面的茫茫雪原之中,失去支撐的塔尖直接傾墜而下砸入厚厚的積雪,塔身還在因為沖擊引起了震動而微微搖晃。塔頂實驗室的地闆直接墜落而下,砸斷了三四層才停了下來。
至于厄玲原本就在爆炸的中心,這下直接被卷飛了出去,像是碎屑一樣墜入雪地。
這株鐵玉米的頂端像是擺放了一個巨大的閃光燈,遠遠看去隻有刺目的光芒以及周圍的光暈。
建築内的人都慌了神,一時之間竟然亂作一團。然而事情并沒有再繼續惡化下去,當西亞斯正在組織人群有序撤離時,其它幾人也按照平日裡的安全演練進行各自的工作,當高層的人們沿着樓梯向底部撤退時,終于有人注意到了在爛地闆中央坐着的白卞,他們試圖與她交流卻發現她似乎有些恍惚,于是幹脆來了兩個人直接背着她離開了這危險的地方。
最後衆人都穿着雨衣在開闊的雪地集合進行點名。幸運的是雖然這大爆炸威力驚人,卻隻有幾人重傷而已,而在醫學發達的盛世,這也不算什麼,傷患也很快得到了照顧。
安全下來的人群開始抑制不住的對着這爆開的钛鋼玉米指指點點,畢竟能夠讓如此堅固的建築開了花,那得是多麼駭人的威力。
而且爆炸發生在塔頂,那可能就是高層某個研究高能實驗的專項實驗室或者就是瑟都他們搞的新名堂。
衆人叽叽喳喳地亂作一團,這時才有人發現了躺倒在雪地裡的艾琳厄玲。
她四仰八叉地枕在厚厚的積雪中,一臉呆樣,哪怕有人過來搭話也隻是瞥了一眼,之後又繼續盯着灰白的天空。
而不知道哪個好心人給白卞披上了一件外套,還搞來了一杯熱咖啡。而她也是神情麻木地坐在雪地,她這種頹唐的樣子卻是非常少見的,人們也試着和她交流,可她卻也是愛搭不理。
事情總歸是沒有走向極端,在白卞第一次感覺到迷茫與無措的時候,她心底的聲音及時地安撫了她的情緒,她也以難以置信的理性克制了無名的怒火,最終衆人都得以平安無事。
她那時候聽到的話語,僅僅隻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就重新為她在這個鏡花水月的世界系上了一記沉重的錨點,将她即将飄無所依的精神牢牢綁緊。虛無主義沒有辦法擊潰她這樣的人,身為最早的人神,她早已将自己怯懦的精神通過信仰的方式與自身牢牢綁緊,直到死亡,她都不會對自己或是自己的存在有任何懷疑。
人們迷茫無力的時候都會本能地去向外界尋求幫助。但是她不會,極緻的唯心也好,極緻的唯物也罷,這樣極端且不可調和的矛盾卻在她身上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共存了。行為準則尊重客觀規律,精神活動卻又唯我獨尊,明确知曉人定不能勝天,遇到困境卻始終告訴自己人定勝天的道理,信仰自我,這樣的一根支柱最終撐起了她原本将要破碎的世界觀。
隻是她還要緩一緩,畢竟世界是虛假的,這種想法被證實後帶來的沖擊太大了。而且她也要好好想想自己該怎樣做才能将它重新打造成真實的。明知道這種事情是人類不可能實現的,但她卻始終相信自己能夠做到。
這種對自己的信仰,加上夢末元素那奇迹般的創造力,最終塑造而成的個體就是人神。
所以夢末的人類從來都不相信鬼神,這也是為何厄玲與晴天初見時就對他的觀念感到詫異。
說起來厄玲,這家夥還正躺在雪地裡琢磨退路呢。
到底要不要就這樣一走了之呢,而且還得在事情鬧大前把玲鏡給徹底毀掉。她從來沒見過母親生氣,也想象不出來她都會做些什麼,更不知道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