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帝大驚!
他匆忙站起身,踱步徘徊,兩人沉默,殿内寂靜,隻餘蠟燭燃燒的噼啪聲作響。
思考半晌,皇帝也覺主意不錯,既能保住陸元昭,又能借此将那位蘇姑娘接回京城,理由正當,合情合理,且能讓蘭妃心中好受些,對他的恨少一點。
蘭妃名為蘇夢狸,是蘇家的長女,前些年選秀入宮,很得皇帝喜愛,是以封為蘭妃。
蘇家出事,蘭妃也是求過情的,但證據擺在眼前,皇帝不得不依法懲處,若徇私,他對不起百姓。
蘇家本應滿門抄斬,被流放雖是因為他念着蘇家往日功勞,但這其中緣由也是為着蘭妃。
愛一人和為天下,實在難以抉擇,最終留蘇家滿門性命,也是為蘭妃肚子裡的小皇子積德。
但家人一朝受罰,隻餘蘭妃一人獨善其身,她又怎能原諒自己?
自此蘭妃疏遠皇帝,一改往日活潑好動的性子,白日誦經祈福,求神佛保佑蘇家。
皇帝從未怪過蘭妃,若身處她的處境,他也是怪這個皇帝的。
若與他親近,她内心煎熬困苦,不親近他,在宮中不得寵的嫔妃又豈會有活路?
思及此,他當即允了這樁婚事,隻是蘇清鸢罪人之身,怎能再當世子正妻?
“那便……破例一回,将蘇清鸢的賤籍改了,朕即刻下旨,命人加急送至嶺南,允她為元昭的妾室吧!”
“隻是,玄晖道長既已言明是為沖喜,這姑娘是為救元昭才嫁到你家的,前塵往事不提,莫再說是賤籍罪人,待那姑娘好些。”
甯王跪地:“皇上放心,若非不得已,老臣亦不想趁人之危,玄晖道長囑咐過,雖非正妻,婚事操辦不能馬虎,老臣這便回去讓家人準備。”
待皇帝蓋了印,甯王跪謝皇恩,領旨離開。
甯王回府後,甯王府連夜安排府上人手出門采買,布置喜事,不敢有分毫松懈。
聖旨還未傳到嶺南,蘇清鸢這邊就已堅持不住。
那日她離開屋子後才從其他囚犯那裡問出這個堯爺。
所謂堯爺原名紀扉堯,與這裡的官差級别是一樣的,隻是他上頭有人。
他是這處流放地知縣的小舅子。
天高皇帝遠,這些官差在偏遠之地做什麼都有人遮掩,朝廷自然不知。
在這裡,紀扉堯仗着有知縣撐腰,一手遮天,貪财好色,糟蹋了不少姑娘,被他纏上的人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堯爺看上的,除了乖乖就範别無他法,尋常官差不敢得罪他。他若要誰不好過,下面人為了自保便助纣為虐,他看上的人除非不想活了,否則受不了折磨隻能求饒。
這麼一說,蘇清鸢便明白了,合着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她就是最小的蝦米。
表面毫無波瀾,内心默默吐槽,哪位大佬寫這麼狗的文,敢出來應一聲嗎?
她真想揍人!
氣憤歸氣憤,可眼下她是一點辦法都沒。
正如她剛穿來時思考的,蘇家滿門都死在流放地,她一輩子不可能做回良民,要麼和那個堯爺耗着等死,要麼出賣身體和靈魂,同意這個交易,從此麻木的活。
蘇清鸢扶額苦笑,這兩者她都不想選。
她内心想法豐富,外表卻是瑟縮的,原因無他,實在是太冷,自她得罪了紀扉堯,處處被人使絆子。
起初飯食被克扣,她找官差去說理,但官差們都和紀扉堯一個鼻孔出氣,不搭理她,言語間諷刺意味十足。
飯食雖被克扣,她還能堅持,但紀扉堯見她遲遲不認錯求饒,吩咐官差和勞犯對她越來越過分。
加重任務量,給她吃馊飯,還把她的被褥澆濕,把她衣裳剪爛扔掉,一旦她反抗就會遭受毒打。
見她仍沒有屈服的意思,官差還讓所有犯人孤立她,欺淩她。
所以她現在是所有人稍不順眼就能欺辱的對象。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了……
蘇清鸢覺得自己堅持不住,快要活不下去了,夜黑風高的,她避免再被人欺淩,找了個安靜地方抽抽搭搭地哭。
正哭着,她眼睛一亮。
在現代死後會穿越過來,說不定在這裡死後會再穿越回去。
想活不能活,死又何妨?
蘇清鸢不懂如何選擇自裁,她在現代是突發死亡,那麼這次如何選擇死亡是件鄭重嚴肅的事,也是她在這個朝代唯一能決定的。
自裁的方式蘇清鸢多少了解,比方自缢,割腕,服毒,投江,自焚,吞金,絕食。
思索再三,蘇清鸢選擇以割腕來結束生命。
原因無他,她手上能找到的隻有鋒利的瓷片,這還是她偷摔碗得來的。
冰涼堅硬的瓷片劃在手腕,先是疼痛,再是流血,這一刻蘇清鸢隻覺解脫,随着鮮血流逝,體内的力氣被一點點抽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朦胧中,她感到身子一輕。
不知過多久,等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床榻上。
轉動胳膊,手上的傷已被包紮好,蘇清鸢不明所以,事已至此,何苦救她?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