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灰白,雙眼緊閉,脖間還有紅腫的勒痕。
蘇清鸢突然一陣惡心,她呼吸急促,努力克制胃裡的不舒服,但沒一會兒就反彈上來,變本加厲。
她幹嘔幾聲,跑了出去,扶着屋外大樹嘔吐起來。
“壞了,我這記性,清鸢年紀輕輕的。昭兒,你怎的将她也帶了過來?那孩子哪見過這場面,你快去看看。”甯王妃惶惶不安,連忙推陸元昭出去。
陸元昭點點頭。
蘇清鸢在大樹下吐一會兒,吐完後好受多了,但腦海中盡是方才的畫面,實在難以忘懷。
陸元昭走過來拍拍她的背,“對不住,方才一時情急,我忘了你看不得這些。”
蘇清鸢搖搖頭,這個世界的殘酷她在嶺南便已知曉,沒什麼見不得的,是她太脆弱罷了。
“三叔父昨夜還讓照顧好三嬸娘,如今三嬸娘一屍兩命,若他泉下有知,是要怪罪我們的吧。”
陸元昭複雜的說,三叔父臨終前的話猶在耳邊,不過隔一夜,三嬸娘也跟着去了。
蘇清鸢有些迷茫,“這世上,真的有人會随對方去死嗎?”
陸元昭挑眉,似乎不明白她的這個問題。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蘇清鸢喃喃低語,她嗓音低沉,說話聲比平時小很多,陸元昭在她身側,自然也察覺到這點。
陸元昭低頭注視,她縮成一團,蹲在一旁,可憐的很,讓他想起早年那隻受了傷躲在角落舔舐傷口的白貓。
“我的錯,以後我會記住的,你害怕的,不安的,我都不再讓你看到。”陸元昭猶豫片刻,擡手輕輕摸摸她的發,就像安撫那隻白貓。
等蘇清鸢神色好些,陸元昭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回房。
“一夜之間,他們夫妻身死,祁年還小,父母雙亡,讓他如何接受?”局面到了現在的地步,甯王妃早已不知如何面對。
她的擔憂甯王也明白,可陸然沉夫婦二人名下隻有陸祁年一個兒子,兩人喪事總要讓陸祁年給他們披麻戴孝,最後送他們一程。
“此事緣由我亦不知如何告訴他,不過事已至此也無法,我來這裡之前已親手寫了書信飛鴿傳書,待他收到那封書信應該就快回來了。”
甯王的三弟陸然沉,與妻育有一子,名為陸祁年。
陸祁年自小性子灑脫,随性而為。
陸然沉對他的要求與之相反,極為嚴苛,前不久兩人便因此事在書房吵了起來,陸祁年的母親勸說無果。
陸祁年一氣之下收拾包袱離家出走,陸然沉在氣頭上,嚴令不準讓人去找。
陸祁年雖是離家出走,但他身邊有甯王府高手寸步不離的保護,再加上有證明王府身份的信物,出門在外沒幾個人敢得罪甯王府。
所有人便沒再強求。
正是如此,是以蘇清鸢過門後從未見過陸祁年,隻因從那日起他再沒回過甯王府,就連陸元昭後來病重的事傳的漫天蓋地,成婚那日他也沒讓人回來捎個信。
可誰又能想到,老天好似戲耍凡間人,父子間的不歡而散竟是最後一面?
正如甯王所說,陸祁年很快就收到了那封由甯王親自寫的書信。
收到書信後他起初内心是并不想信的,父母雙亡這種事對他而言着實難以接受,他心想,說不準隻是看他久未歸家,想了法子騙他回去。
打開書信之後,他口頭上找了一個又一個的借口,但心中早已信了八九分。
誰會拿生死大事作玩笑?
更何況甯王不是那樣的人。
連行李也來不及收拾,他一路換馬拼了命的往回趕,終于在跑死幾匹馬後回到甯王府。
人還未走進去,陸祁年就看到甯王府的牌匾上挂滿了喪幡。
人死……才會挂這東西。
回過神,他着急慌亂的跑進府,一段時日不見,王府裡已大變樣,入目皆是白花花的一片,前廳哭聲一片,所到之處皆是穿着喪服的丫鬟小厮。
所有的畫面定格在他眼前,正對他的是一副黑漆的棺椁,真相就在眼前。
可他連看一眼都不敢。
停頓片刻,他開始腳步虛浮地往前走,步伐雜亂無章,一隻腳将另一隻腳絆倒,一點反應沒有的直愣愣的摔在地上。
旁邊哭喪的人想上前扶他,被他紅腫的眼惡狠狠瞪着,再不敢動作分毫。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再次朝棺椁的方向走去,低下頭,閉了眼,直到很久很久,才敢擡頭将目光投向那裡。
“砰”的一聲,緊繃的那根弦就斷了。
那棺椁裡的人,正是他闊别已久的爹娘。
眼淚不值錢的落下,他跪趴着上前,像隻被主人丢棄了的小狗。
“爹,娘!”他直直跪在棺椁前,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叫。
痛,是心在滴血的痛。
他抱頭痛哭,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陸祁年感到天地昏暗,就連周遭的空氣也稀薄起來,他崩潰的快要窒息。
“到底怎麼回事,我爹娘為什麼會雙雙殒命?”陸祁年沖前廳的人吼道。
甯王與甯王妃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跟他講這些日子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