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着浴袍，從這頂樓俯視漸漸安靜的城市。

十多年前，這還是繁榮混亂罪惡之城，是他一點點為這片黑夜制定了秩序，讓它遵循他的意志運轉下去。

黑暗既然不可根除，那便讓它擁有底線。

酷拉皮卡很久沒有和普通人打過交道了，聯系的人中沒有一位遠離裡世界。

今天猝不及防看見面熟的人，還是個完全不知道真實世界的大學生，他突然對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有了新認知。

希望面對面時，能好好和對方聊聊她對這座城市的看法。不過即便有他制約，也依舊有顧及不到的地方，不然專門派人看顧一下吧。

酷拉皮卡這麼想到，喝完了最後一口紅酒。

他用被子裹緊自己，以标準仰面朝天的姿勢進入睡眠。

良久熟睡過後，他蜷縮成一團，仿佛這樣才能獲得安全感。

但無旁人看見，無旁人知曉，其他人看到的隻有闆闆正正的房間，與挺拔如勁松的人。

*

小傑的工作告一段落。

他已然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剩下枯燥的考古挖掘修複等工作，将由合作的大學帶領學生去完成。

早在十天前，奇犽就和亞路嘉就先一步結束工作離開了。

亞路嘉和比斯姬約好，去參加冬季的時裝發布會，奇犽也早就想回文明世界充電，所以就揮别好友，和妹妹走了。

小傑收拾東西，準備去面對那個思考很久的問題。

就是不知道莉卡是否歡迎他，有沒有時間出來玩。

因為先前，在他們三個工作收尾時，莉卡那邊反而陷入忙碌。

帶她的斯托爾教授在頂級期刊上發表了論文，他的研究取得了巨大成果。

斯托爾教授研究出了“白火”身上抵抗海底壓強的特殊原因，并以人類科技進行模拟，終于做出成績。那種合成塗料能夠支持人類前往更深的海域進行探索，足以另世界震動——尤其是每個希望在海上展示權柄的國家。

莉卡忙碌，和她導師的這份研究成果有關。

她一直以來找尋的靈感終于眷顧了她，她知道該如何分離提取并模拟那種特殊物質了。

靈感如同決堤的河流，崩騰洶湧，輕易就摧毀之前困擾她的地方。

在兩周前，她就宣布閉關，讓朋友家人老師同學，任何人都不要來影響打擾她。

她會住在實驗室裡完成她的實驗，以及撰寫論文。

至于吃飯和洗漱。

前者主要依靠頭發危險師兄。對方在近半年的工作裡，已經對小師妹心服口服，深刻懂得了什麼是獨一無二的天才，決心牢牢抱好師妹大腿。

後者的話，實驗樓裡有洗浴室，就是不太方便。不過沒關系，一想到節省的來回時間，她能克服這種不方便。

在她連續三天隻睡4個小時的爆肝後，她終于完成了整個設想，接下來就是用實驗結果來證明自己的猜測。

她本人還是個學生，想要使用實驗室得經過複雜的手續審批。左思右想，為了争分奪秒完成，隻能去求求教授，看斯托爾教授願不願意借出自己的實驗室給她用。

斯托爾教授知道她要開始實驗，簡直比她本人還要激動。

他幾乎手舞足蹈：“終于要完成了嗎？你當時對着我闡述的那個想法，我還記得你說着話，眼睛裡閃爍着星星。”

“是的，教授，我在跟随你的學習中找到靈感，這下能完全破除那個謎團了！”莉卡同樣激動的聲音顫抖。

“太棒了！我簡直不敢想象。親愛的莉卡，答應我。當你即将完成這篇論文時，請一定要第一個通知我，我想見證這偉大奇迹的誕生！”

“當然。”莉卡微笑着點點頭，教授是她的導師，激發她走到今天，他理應是第一個看到這篇論文誕生的人。

這之後，莉卡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實驗。實驗室中之前申請剩下的材料剛好能讓她操作。

但莉卡知道，珍惜的材料就這麼一點，必須很快成功，不能失敗，否則再想要證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就得等待許多時間，等待層層審核審批。

實驗并不需要很多幫手，有她這個核心在其實就夠了，再加上師兄打下手，偶爾教授也來幫幫忙。

結果出來的比預想中更快。

經過一次失敗，當第二次實驗結束，手中拿到那析出的白色固體時，莉卡更加小心翼翼了。

她劃了一根火柴，點燃白色固體，一瞬間，美麗純潔的白色火焰就在眼中跳躍燃燒起來。

莉卡捧着盛放火的器皿，仿佛又回到那天，第一次看到這純白火焰時心中湧出感動和對大自然的敬畏，這讓她不由落下淚來。

她用照片和錄像記錄下這一刻，又用材料制備了一份固态可燃物，又一次成功點燃，她滿眼笑意，準備撰寫論文。

即使這隻是很小的實驗，但不敢保證世界上沒有其他人研究它。

既然莉卡已經得出結果，驗證過普遍的可行性，那就要争分奪秒發論文，保證自己是第一人。

在那之前，莉卡還需要斯托爾教授的幫助。

即使她看過很多論文，也學過論文的寫法。但有一個經驗豐富者在旁邊指導，還是比自己照着要求摸索要方便得多。

況且，她可是答應過的，要讓教授做第一個見證者，見證這篇論文的誕生，見證他招來的學生完成了童年時的夢想。

莉卡高興極了，腦袋暈乎乎——好吧，或許會這樣不僅是高興的，還有她長期熬夜、不好好吃飯造成的後遺症。

當一切結束，超負荷運轉的身體終于感覺到疲憊，這疲憊來的和靈感一樣洶湧。

也因此，她沒能聽見第六感發出的警報聲。

這狠狠給莉卡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