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好！如今天下戰亂死起，我嚴令猴子們鎮守山門，一時無憂。”

她眸中暗藏憂郁，語氣也變得遲緩，面容憔悴暗淡。

百姓久經戰亂苦，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不休的戰事久經要到何年何月？

“戰亂？想是萬分焦急了，不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戰事頻發乃人間常态，你是仙非人，何至于這般神傷？”

毛手在枯枝中攪弄樹葉，眼神真摯。

悟空也在人世間待過幾年，通曉人事，人間看似煙火氣十足，内裡髒亂數不勝數，她這得道不久的小仙許是受了影響。

就算是觀音菩薩也難事事都管，更何況她了。

衡蕪盡量平複自己的情緒。

“屠城！見着凡人屠城，我這心裡真的不好受。凡人命苦啊！還有，一事……”

話風急轉，她想起正事來。

“話說我遇見一女孩，名喚薛寶钗，不知為何，我一見着她就胸悶氣短。她的眼睛與我的竟一般無二，真是好生奇怪。”

“這倒是件怪事。”

孫悟空也不得其章法，眉頭緊鎖着，蘅蕪随便尋一處空地坐，攤開手來展開說說。

“那女孩身患不治之症，我贈予冷香丸，其他仙藥恐凡人之軀不能承受其藥力。”

猴子扒拉着石壁旁新生的雜草，編制個草環。

“有理，仙藥也不是說給就給，天庭那幫人，規矩一大堆，這事你就别管了，多做多錯。你要是也被關起來，俺老孫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語氣有些哀怨，眼神還如過往一般純真，他編織完成摘下幾縷猴毛，幻化成粉紅花花點綴草環。

衡蕪無奈接過草環放在頭上，體内的郁結之氣竟然消散了許多。

“悟空多謝你了，我傳授一套仙法給你花果山猴子們，如若修煉得當，自會前來見你。日前面見觀音，說是金蟬子長老已經下凡，你須得等候他的轉世。救你之人就是他，過段時日我再入人間尋找。”

此話一出，猴眼眼冒金光。

“過什麼過啊！現在就去可行？蘅蕪，你可不能偷懶，快去，快去，找那秃驢，哦不，金蟬子救我呀！”

遙遙無期的苦日子眼看着要到頭，他怎能不着急？

“這事千萬急不得，菩薩也未說什麼時候到，既如此，我幫你走一遭也無妨。保重！”

“俺老孫好着呢，快去，快去！”

孫悟空不停地擺手。

猴臉黑乎乎的。

蘅蕪不忍，施法取下原處一片幹淨落葉，再弄一點水，幫他洗臉。

“幾天不見又髒了，估摸着過幾日你的猴子猴孫便來看望，那時我就不來了，幫你找金蟬子轉世。”

“好好好！多謝多謝。”

毛手抱拳答謝。

“哈哈哈哈，這便走了。”

“等等，衡蕪慢走，你回來，回來！”

衡蕪半隻腳都踏上祥雲了，愣是被這猢狲叫下。

衡蕪單膝觸地，手掌一揮，震碎地上的枯葉，碎渣都撲在猴臉上。

“孫猴子，你作甚。”

“老孫忽然想起有一仙女正好在塵世曆劫，俺當年做弼馬溫時結識的，那時她應邀上天赴會，俺攪了她的約會，正好俺知道弼馬溫不是個好官兒，此後她興許受到老孫的影響……”

“猴子，說重點，你幾時變得這樣叽叽歪歪的。”

衡蕪知他不好意思了。

“绛珠仙草轉世，她隻說自己要去還淚，俺估摸她在世一定是個命苦之人，若你遇到，幫襯她一二也好。”

衡蕪應下此事，之後得閑再探查一下绛珠仙草投生何處。

若投為男，指點仕途一二，若為女子，幫她覓一門好姻緣。

蘅蕪這便離開。

人海茫茫，無處尋覓，地府斷不會告知金蟬子投身何家。

她前去仙界看看。

此前她曾去過幾次，因為未曾位列仙班，進不了仙界，此次是可以了。

于是她守在仙凡交界處，等候仙家，到時候詢問。

突然天空一陣翔雲，月老下凡。

“月老？可記得小仙！”

蘅蕪激動萬分。

“蘅蕪仙？記得，記得，仙子何故攔我去路？”

月老滿臉慈祥，帶着笑臉。

“小仙并未有意阻攔，想問問，你所掌管姻緣簿，近些年，有無命中無姻緣的人物？我沒什麼意思，就是好奇，對凡人姻緣有些好奇。”

直接詢問金蟬子在何處鐵定不會有結果。

她特地換個問法，想那金蟬子是佛門中人，入世修煉，就算了曆情劫也難成眷屬。

“好奇？好奇什麼！我可告誡你一句啊，别碰感情，你不知道玉帝的閨女和妹妹怎麼回事嗎？那可慘了，雖說你現在隻是地仙，不受這條天規約束，但你終究要做天仙的不是？”

他一說教起來，話就滔滔不絕，如江河之水。

“不不不，小仙非是為自己，是這麼回事，有位好友下凡曆劫，我心生好奇，我想若是有一日我下凡曆劫，該是怎樣的呢？注孤生對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啊？一般來說，是。神仙曆劫會帶點仙氣，若有似無的那種，不然凡間的精怪都不修煉了，專找曆劫的神仙吸取仙氣，那還得了！你稍等，我看看我的姻緣簿。”

月老取出姻緣簿，查看新生的幾段姻緣。

蘅蕪悄悄往前看。

見他翻了幾頁，隻見“諸葛亮”注定孤寡，魂歸五丈原。

這名字莫名地引起她的注意。

“這注孤生者多着呢！這位諸葛倒是像，你且去瞧瞧是也不是。這曆劫諸事，司命更清楚一些，不過那小子行為怪誕，怕是不會幫你解惑，好了，我也該走了。”

月老蹭的一下溜了。

“諸葛亮？”

她記下了此人名字，并未立刻下凡，去了穹蒼仙府，拜見穹蒼真人讨要些奇露仙草，這是為那姓薛的小女孩讨的。

再到凡間就已是八年後了。

她曾答應薛父，為期十年，定幫那女孩尋藥，仙藥已得，不消半月她定然成功。

“真是難為人啊！”

蘅蕪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下來，掐指一算諸葛亮這人所在的位置。

東南方驟然生起一陣迷煙。

蘅蕪往這兒去了，身入一八卦陣。

周遭亂石雜亂擺布，看似無序，實則暗藏玄機。

這陣法倒是難不住她，正要施法破解時，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耳邊傳來聲音。

“姑娘随我來。”

迷霧中看不清來人面目。

那人拉着她走出迷陣。

霧散雲清，此人手持羽扇、一身白藍相間的布衣，長身玉立。

眼眸狹長，睫羽纖長濃密，淡淡一掃，似水中漣漪動魂攝魄。

暖陽打在他身，映照出一個絕世獨立的影子，得其三分氣質。

蘅蕪心中感歎：好一個俊美的少年郎。

而諸葛亮也在審視着她。

長發及腰，如墨潑灑。微風拂面，青絲顫動，發香經由半空而入鼻中，清淡雅緻。

圓潤紅唇仿佛初櫻綻放，與其上瓊鼻、柳葉彎眉相得益彰。

眸似水杏，肌膚宛如白瓷。

周身氣度非一般人可比。

這樣的仙姿僅在八年前見過，是他的救命恩人。

“……冒犯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