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冷氣開的很足，相較于外面快要把柏油馬路曬化的毒辣陽光，這裡舒服的周南一進來就熱淚盈眶：這明明才是她來泰國旅遊的初心啊。

唐仁從衣兜裡掏出頌帕的照片複印件，舉到正收拾餐盤的服務員面前，“介個人你見過嗎？”

服務員妖豔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身段妩媚，更加堅定了周南對泰國男人心裡總有一個女身夢的刻闆印象。

秦風伸手攔住他要去上餐的路徑，唐仁順勢從口袋裡掏出張警察證呈到他面前，服務員才終于不情不願地開口，“這個人啊，之前常來的，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就不來了。 ”

他把糕點端到顧客桌上，捏着蘭花指遙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喏，之前就坐在那的，老喜歡舉着個破相機拍來拍去的。”

舅甥倆順着方向看過去，卻見周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盤踞在目标座位，菜單豎在臉前露出雙圓溜溜的杏眼，活像隻埋伏獵物的小豹。

三人全部落座後，服務員閃現般地抱着菜單站定桌旁，語調帶着點陰陽怪氣的不耐煩：“您薩瓦迪卡，請問需要什麼，coffee or tea？”

唐仁摸了摸空蕩蕩的衣兜，有點瑟縮，“必須要喝嗎？”

服務員又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看得周南直皺眉，心頭莫名冒起一股無名火，“拜托，這裡是咖啡店，不喝咖啡來幹——”

“閉嘴。”他的話被周南帶着點怒氣的動作打斷，她從小皮錢包裡摸出幾百泰铢拍到桌面，揚起一個陰恻恻的微笑，像隻呲起牙齒昭示領地的笑面虎，“一杯無糖冰美式，一杯拿鐵拉花，一杯多糖多奶摩卡。拿鐵用牙買加藍山咖啡豆，摩卡用Lavazza，别想濫竽充數，敢糊弄我你就死定了。”

皮夾裡不止單單幾百泰铢，還分層整整齊齊塞着一摞大面額的泰铢，合起來時皮夾都鼓的像隻餃子。不止服務員眼冒精光，唐仁也更是瞪圓了眼，再擡頭看着周南的眼神都帶點令人惡寒的慈愛。

服務員收起泰铢，揚起一個九十度的微笑，畢恭畢敬地鞠了一個小幅度的躬，抱着菜單走遠了。

周南在桌下踹了踹唐仁的小腿，“小唐，你去盯着他。”

唐仁不明所以，但迫于财大氣粗的淫威還是乖乖往櫃台走遠了。周南這才收起威脅意味滿滿的笑容，面對吓得有點手足無措的秦風，她忽然想起皮夾裡放着的幾百泰铢。

周南單手托着臉，歪頭時另一隻手指尖忽然變戲法似地夾起有些髒污的紙币，橫峙在對桌的兩人之間像道告示旗。

她這次笑得有些惡趣味，梨渦深的能盛下一斛酒。擺手時紙币也在她指尖翻飛，像是在耀武揚威。

她收起泰铢重新塞進口袋，越過半張桌子湊近秦風，距離短到鼻尖幾乎都要貼上鼻尖。

周南像是真心實意地提問，嘴角卻彎起狡黠的弧度，“我是不是要謝謝秦大偵探的關心？”

秦風别過頭去，“不，不謝，要謝就謝小、小唐吧。”

窗外的陽光越過居民樓投射進來，更顯得他整個人像個紅透的番茄，而周南笑的像是隻計謀得逞的小狐狸。

“謝我什麼啦？”

充當服務員角色的唐仁捧着餐盤好不适時地出現，端起的咖啡瞬間擋在兩人中間，若不是周南躲得快，頭發絲都要浸到拿鐵裡。

唐仁放下餐盤，重新在秦風身邊落座，選了杯看起來最貴的拉花拿鐵抿了一口，撇了撇嘴，“小周妹妹你剛剛系在幫我索話嗎？你那麼有錢家裡系幹什麼的啦？”

周南捏着冰美式的杯子牛飲一口，張着嘴像要說些什麼。兩人靜默下來，等着周行家吐露些彰顯品味的高深評論。

下一秒卻見她苦到整張臉都皺在一起，趴在桌上苦到不想說話。

被無糖冰美式打倒在桌的周南窩在臂彎裡，聲音悶悶的從衣料裡傳來，“真是喝不慣這種東西……我家就中産家庭啊，我爸就一個開銀行的。”

“？”

舅甥倆對視一眼，腦袋上齊齊冒出一個問号。反應過來後唐仁憤懑的像在花他的錢，“開銀行也能算中産家庭嗎？”

周南撓了撓頭，一時間也顯得有點猶豫，“我爸跟我說規模不大啊，我個留守兒童每個月也隻能收到維持基礎生活的生活費啦。”

“多少啊？”

“一、一百萬？很少嗎？”

“……”

兩人别過頭去，不理她了。

秦風靠着窗，手比出相機的形狀往外面瞄。隻奈何這個位置沒什麼景色，如果舉起相機，拍出的照片百分之九十都要被街那頭的一棟破爛居民樓所占據大頭。

唐仁也往外看看，“這棟破樓有什麼好拍的呀？”

“他拍、拍的就是這棟破樓。”秦風收起手，将原本擺在桌面的資料收起，“走，我、我們去看看。”

“噫，偷拍啊？這麼惡心。”周南站起身來，又咬着吸管啜飲一口美式。她承認這玩意确實是提神神器了，幾天沒睡覺的困倦大腦都被苦的精神不少，“他拍誰呢？”

“那要看、看看住戶登記冊才知道了。”秦風領頭，周南捏着塑料杯裝的冰美式，快趕慢趕緊随其後。

唐仁看了眼桌上沒喝幾口的陶瓷杯裝拿鐵，實在心疼錢，沖回去一口悶完了咖啡。

他那份也沒加糖，實在是苦，像是膠囊在舌尖上迅速炸開。唐仁苦的龇牙咧嘴，又不得不幾步奔跑加入兩人小隊。

居民樓的樓梯口隻有一個管理員，唐仁舉起警察證，但管理員隻擡頭淡然地看了一眼，理都不理他。

有錢能使鬼推磨，兩人在領略了咖啡館服務員變臉速度後已經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周南無語地扁了扁嘴，将五十泰铢拍在那張狹窄的書桌上。

唐仁立刻狐假虎威，“??????????????????????????????????????????（我們要看住戶登記冊啦）！”

管理員立刻滿面笑容地雙手碰上一摞冊子。

秦風将那疊厚冊擲地有聲地砸在桌上時，三人還沒落座，服務員已經又一次閃現到了座位旁邊，這次服務态度明顯真誠許多，“薩瓦迪卡，三位，coffee or tea？”

唐仁指指桌上還沒撤走的，秦風的那杯摩卡，“我們隻是出去了一下而已啦。”

“你們出去後再回來也還是要點的呀，”服務員像在說繞口令，普通話忽然還挺好。這還不夠，他又指了指周南手裡還沒喝完的冰美式，“本店禁止外帶飲品。”

“？我這買的是你們店的咖啡啊？”周南一臉震驚，整個人懵的徹底。

服務員的微笑第一次讓周南看出來了點無恥，“但是你帶出去了呀，再帶進來也算是外帶飲品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