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南楓起先沒來過這,這裡專門看守的弟子自然不認識他。直到他拿出了大弟子令,那群弟子才大驚失色。
“大弟子令怎麼會在你手上?!”
“我們大師兄呢?近來師門的弟子怎麼越來越少了,殿外發生了何事?”
應南楓看到這一幕,覺出了幾絲不對勁來。
和藹的上蘭長老,尊師敬長的同門子弟,和殿外截然相反的環境和氛圍……
這裡太過于安逸了。
就好像,隻要不觸及某些邊緣,不論是玩家還是NPC,都能夠一直在這生活下去。
不過他下一刻又回過神來。
這裡是界域,怎麼可能一直生活得了。
“大師兄為護衆山門子弟,以身獻祭殒命西天。現下我奉上蘭長老之命暫行首席大弟子一職。”應南楓規規矩矩答道,怕這群弟子聽不明白,還很貼心地補充,“山門途遇襲擊時,大殿因結界完好而免遭一難。你們這幾日沒出過大殿,應該是不知曉了。”
聞言,守門的兩位弟子面露驚懼之色。
災難來時快去時也快,有些人瞬息之間丢了性命,有些人還不知死亡的鐮刀與他擦肩而過。
“你們可以去看一下。”應南楓掂量了一下自己和其他弟子們的實力,說道,“我會在藏經閣内待一炷香左右,這裡不會出事。但一炷香之後,你們必須回來。”
弟子見大弟子令,很順從地接受了應南楓的身份。他們相視,面上露出猶豫。
應南楓也不逼,反正對他影響不大。他越過守門弟子,徑直進了藏經閣。
藏經閣内燃着熏香,空中飄過淡淡清香味。這香約莫是汲取了清晨的露珠,聞來似有露珠化霧的清冽感。
在這裡翻閱古書,感受的韻味是獨特的。
殿外的濃煙終于徹底散去,燦爛的陽光透着窗棂照亮經閣,周圍一切都變得明亮。細小的光塵在木架邊停留,這裡靜得像一幅畫。
應南楓的手掃過架子上的古籍,低頭對照着名錄尋找。
“咳。”抿在唇縫間的一聲短促的咳嗽。
應南楓的手頓住,眼睛微微睜大,偏頭一掃。
這裡面竟然還有人?!
他把名錄合上,輕輕擱置在架子上,然後抓起衣擺來防止蹭到書架。湊近了,他聽見那個人隐忍了下,但還是低聲罵了句——
“……去他的NPC。”
應南楓:……
哈?沒耳背吧?
透過書架的縫隙,應南楓細細看着對面。
那個人似乎是個玩家?畢竟服裝和他們不對。
像是剛從毛毛細雨中走出來般,那人發絲黏成一塊。黑色大衣披在身上,卻并不是這個世界常見的款式。那件大衣的前襟僅有幾顆扣子,而那人卻不扣上,而是随意地擺在胸口。
褲子也是黑色,直筒筒的,蹲下來時,褲腳微微向上提,露出雪白的腳踝。
這壓根不是這個界域的衣服吧?應南楓想,但他在界外也從未見過,真奇怪。
那人心情想來是相當的煩躁,根本沒發覺藏在暗處的應南楓,手上一甩,一本書啪叽一聲掉在地上。然後從衣服裡取出個……圈?亂七八糟地把頭發打理了下,就拿那個圈箍起來了。
應南楓下意識摸摸自己的發冠。
察覺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動作,應南楓眉頭皺了皺。他晃了下頭,接着擡起眼睫。
下一刻,他顧不得反應,直接從書架後面繞出。
——那個人,憑空消失了!
怎可能,明明就一眨眼的事……
“你……”身後聲音模糊,忽然,臉邊出現一隻手,應南楓眼下一瞥,距離不過半寸。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那手,利落地轉過身來緝拿那人。
“裝神弄鬼麼。”應南楓蹲下身來橫掃一腿,接着腳擦過地面,劃出個完美的弧度,側身壓在那人身上,膝彎抵住那人的背。另一手不知從哪摸出把小刀,刀尖銀光處凝聚在那人的脖頸。
所有動作僅發生在一瞬間,應南楓歪了點頭,掠過自己胸前的長發,眯眼打量着膝下人。
奇得是,這人竟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
應南楓掰過這人的臉看,側面看着,的确是方才突然消失的人。
不過這玩家換衣服的速度着實是快,上一刻還穿着奇怪的黑大衣,這會卻套上一身清風霁月的外殼,白衣款款輕紗襲地,成為一出身高貴的皎皎君子。
“我是玩……晚伽。”那人眼睛藏在碎發下,辨不出表情,語氣卻有點打顫。他沉沉地呼出半口氣,剩下半口壓着,“這位,小友。可否讓我起來再說?”
應南楓冷着神色:“你剛想殺我?”
要不是他及時反應過來,那隻手下一刻就會擦過他的臉頰,緊緊掐住他的脖子。
“我看你藏在這裡,以為你是…偷盜者。”身下這人手指蜷縮,良久,補了一句,“對不起啊。”
這聲抱歉說得輕微,從胸腔中泵出,又被迫壓在嗓間。
所以應南楓隻聽到幾個字音,根本不知道膝下人在叭叭些啥。
真是個玩家?應南楓心生疑惑。
他拿出大弟子令,舉到那人眼前,好讓他看個明白:“我是山門新任首席大弟子應南楓,你在藏經閣鬼鬼祟祟,我看你才是偷盜者。什麼玩家,你究竟是誰?”
這人能在一瞬間換好這個界域才有的衣服,應該是個剛進界的,套不出什麼話,趕緊收拾收拾走人,别耽誤他找線索。
應,南,楓。
“哦,我說,我叫蕭晚伽。”蕭晚伽垂下頭,默默記下這三個字,說完這句便沒了下文。像是又想起些什麼,他笑了一聲,将頭擡起來,然後把自己的掌門令扔了出來。
“是山門第兩百屆掌門人。”
應南楓的手在這一刻僵住了。
“啊?”尾音有點漂浮。
玩家——晚伽?!他耳背!
應南楓臉上的表情有點裂開。
耳背就算了,他還耳到了那個傳說中性情古怪的掌門人?!
這運氣也背啊……
啪嗒。
大弟子令突然脫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令牌底下還壓着蕭晚伽閃亮的掌門令牌。
應南楓一瞬回神,能屈能伸。他拍拍自己壓人的膝彎,然後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扮好自己的本職身份。
“師尊。”
蕭晚伽一時失笑,揉了揉發痛的後背,單膝跪地,和應南楓湊近了點距離,挑過眼前人的發絲,說道。
“幾日不見,山門的大弟子怎麼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