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紙張落到地上,有人好奇撿起,然後撓着腦袋喃喃道:“這誰啊,燈否弦?”
不少人都撿到了紙,圍在一起八卦。
“唉,我瞧着是個人名。”
“可不!是不是被誰盯上了?咋滿大街都是這玩意啊?”
“你們說發這東西的人是個什麼心理?仇啊怨啊。”
“不知道,嘶,不過你瞅這字體啊,瞅這紙的料子啊。八成是個求愛的。”
“噗——”
那堆人循聲望去,隻見茶館外坐了個人。那人頭發成個丸子形狀,丸子底下罩了個鬥笠,通身玄色,手邊的茶杯歪倒,裡面沒喝完的茶水順着桌沿滴到地上。
那人梗着脖子指着八卦那人道:“喂!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什麼仇啊怨啊情啊愛啊的,這分明是鬧鬼!撞邪!”
被指的人喉間一滞,吞咽一口口水,手上的紙張滑脫在地。
鬥笠人起身,頗為端莊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拍了兩銅闆在桌上,背起劍走到那夥人中央,收了所有人的紙,一聲不吭地走了。
“莫名其妙。”八卦群裡的人說。
“有沒有可能真是撞邪啊……其實那紙上寫的人早就死了,他被人殺害,這就化作厲鬼來奪命了!摸到這紙的人,都,得,死嘶——”
“你也是莫名其妙,整日死不死活不活的,幹活去!”
穿過大街小巷,是零零散散的田地和村莊。
燈否弦昂首挺背地走到偏僻的角落,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大把方才收掉的紙。
“卧槽。”燈否弦罵道,“哪個狗崽子在這甩我大名?忒不要臉!老子隐姓埋名這麼多年……等等,不會是,那個誰吧……”
他張大嘴巴,眼前浮現出應南楓的背影。
燈否弦記得自己出界域的時候應南楓沒跟上來,但随後系統說他的隐藏任務完成了。
這就說明,應南楓最後還是活下來了。
應南楓說過他給自己打下了一道追蹤符,可若是他倆所處世界不一樣,應南楓找遍天下也找不到他呀。
卧槽。燈否弦内心喃喃,不會這麼倒黴吧,還真處在一個時代啊……
不會的不會的。燈否弦迅速安慰自己,他拍拍自己胸脯,長呼一口氣。發紙這人指不定是他同僚之類的啦,他這麼久沒出現,同僚肯定以為他死了嘛,這不就來打探消息了?
該回組織了,嗯!
“燈否弦。”頭頂上方傳來噩夢般的聲音,“蹲這作甚?”
燈否弦在這一刻想閉上眼裝死。
他視線慢慢往上走,擦着鬥笠邊沿。
先是看到一雙價值不菲還是當朝新款的鞋,飛龍踏浪般的衣角輕輕擺動,潔白的料子透着淺淡的藍,腰間的銀鍊懸挂着小鈴铛,鈴鈴的聲音卻被衣料壓住。
應南楓同樣彎下身來,輕柔的長發悠悠晃晃蕩到了燈否弦的鬥笠前。眉間微翹,不解地看向他。
“你吓死我了!”雖說燈否弦已經對神出鬼沒的應南楓習以為常,但畢竟吃一塹長一塹再吃一塹,他還是試圖依靠罵人來緩解自己的驚吓。
應南楓目光一瞥,指着那堆彩色的紙解釋道:“雖然我對你下了追蹤符,但茫茫人海找你一個還是有點困難的,為了不那麼費勁。我每走一段路就扔了幾張符咒,隻要有你的氣息,便可以鎖定範圍。你一下子收了這麼多,所以我才這麼快找到你。”
燈否弦:……
要不怎麼說你适合當殺手呢,手法這麼專業。
應南楓說完就直起身後退了幾步,給燈否弦一個起身的空間。燈否弦把鬥笠摘下,和應南楓平視後,才注意到他脖頸處的傷。
淡淡的,透着點紫。
“你是吊死鬼啊。”燈否弦指着那處傷痕,好心提醒道,“界域内的傷不會帶到界外。你現在的狀況呢就是半個活人,脖子上的傷不會消失的,你最好使個障眼法遮遮。”
應南楓輕聲“啊”了下,仿佛是才注意到自己的傷。道了聲謝,一下就施好了障眼法。
他邊施法邊說:“對了,你知道我為何找你。該說了吧,為何在界域裡監視我?”
燈否弦眼神躲閃了下,但随後卻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鬥笠遮手,遞給應南楓一樣東西。
是串佛珠。
“拉着别松,等會聽我的。”燈否弦扯住佛珠另一邊,說道。
應南楓狐疑地看了燈否弦一眼,但還是照做了。
就在他拉住佛珠的那一刹那,周圍的東西突然變換。好似天地在瞬息之間對他施展了個乾坤大挪移,他身處的地方已經不是那個村莊了。
四周是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服裝不一,有些款式應南楓此生從未見過。他們沒把突然出現的二人當回事,目不斜視與他們擦肩而過。
應南楓擡頭看,這裡的建築和他們世界也不相同,一邊還是飛檐翹角,雕欄宮阙;另一邊卻是華燈璀璨,高樓大廈。
這些建築雖風格不同,但意外地錯落有緻,相互融合,瞧來并無不适。
再往遠處看,便是雲霧缭繞,一望無際了。那裡什麼也沒有,白花花一片,跟脫離界域時那虛無的空間類似。
“這是‘休息室’。”燈否弦說道。他跟應南楓共拿一物,真是越拿越緊張,生怕應南楓一個不高興把他佛珠扯裂了。快速解釋道,“是神者專門為玩家休息娛樂設置的平行空間。但進來的人都要有信物,我這佛珠可是上個界域拿獎勵抽獎換來的,你當心點,壞了的話咋倆就要被趕出去了。”
應南楓牽起佛珠,仔細端詳。
就是串很普通的佛珠,毫無亮點。
“你們在休息室裡幹什麼?”他問道,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交易喽,賭命喽。你接觸過朝堂嗎,做過官嗎?如果是的話你可能更能理解一點。這就像個地下賭坊和山寨土匪窩的結合版。”燈否弦答道,“隻不過它外表更加華麗美好罷了,那些土匪窩都是由神者經營的。”
路過一塊木闆,燈否弦敲了敲,給應南楓指道:“哝,這就是原因。”
應南楓順着燈否弦指着的方向去看,旋即瞳孔驟縮。
這塊木闆上貼了不少人的畫像,每張畫像下都标明了發起人和相應的要求,完成要求後可以得到豐厚的獎勵。技能、異能強化、免死金牌……
若是拿到了這些獎勵,那對玩家通關界域将是不小的幫助。
然而,就在燈否弦指着的位置,應南楓看到了自己。
别的畫像上的要求要麼是大卸八塊,要麼是抽筋剝骨,總歸不是想着人好的。但應南楓的不一樣。
他的什麼也沒有。
是的,“要求”那一欄,完全空白。
更驚奇的是,他的畫像上,“發起人”那欄寫得是“系統代理”。而獎勵更是驚人——直接成神!
應南楓當場傻眼,甚至情不自禁地說出口:“我的命這麼值錢?”
“就是說啊,老神秘了你。”燈否弦說,“而且還是系統代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什麼?”
“意味着要想得到這份委托,還需要發起人——系統的絕對認可。其他人的委托可是不需要的。”
應南楓呆滞了一會。
他竟然還是個要跨過門檻才能看到的香饽饽。
燈否弦微眯眼睛,這回到他反問了。
“應師弟啊,你到底是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