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打斷了王女士說教。
王女士皺眉,氣勢洶洶的沖到外面打開門,就看到曾經見過的燕之随舉着手機,腳邊放着一個巨大的音箱,旁邊站着皺臉捂耳朵的林木,和另一個陌生男人。
林木見到王女士,立馬擺正身體,朝她打招呼:“阿姨......”
王女士冷笑一聲打斷,說:“怎麼,還嫌不夠丢人。”
林木慌忙擺手,解釋道:“阿姨,你聽我說。”
“說?”王女士靠在門上,不耐煩的譏諷:“說你們幹的那些沒顔色的事情?說你們帶壞我兒子?周辰學不好都是你們害的!”
林木皺眉,忍不住為周辰正名:“阿辰期末考了年級第七,有什麼不好的。”
“你知道第七什麼意思嗎?光是三中,就有六個人在他前面,放到C市他不得在一百名開外,就這種成績,怎麼能上好大學。”王女士一臉的理所當然。
林木:“三中是C市重點高中,阿辰已經站在金字塔頂了。”
“金字塔?你個同性戀能知道什麼是金字塔。”
“這和同性戀有什麼關系?我......”
王女士眼裡帶着鄙視,厲聲打斷他:“既然認了就快滾!不要再靠近周辰了!”
“你這女人怎麼這樣!”燕之随聽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卻被燕之繁眼疾手快的拖住。
燕之随奮力掙紮,怒道:“放開我!”
就說這女人腦子不正常,哪有母親會随意囚禁兒子,把兒子當工具肆意擺弄,還一次次變本加厲。
年級第七怎麼了,他當年要能考試考及格,爸媽做夢都能笑醒!
王女士絲毫不懼,自顧自的嘲諷:“我怎麼,那是我十月懷胎生的東西,自然可以随意掌控。他有什麼本事不聽我的!”
林木神情嚴肅:“阿姨,阿辰是人,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就他能有什麼想法?一天隻知道吃喝玩樂,一問啥也不知道。”王女士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林木大腦飛速運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說服王女士,他根本理解不了她。
“無視就好了。”周辰拎着包,悄無聲息的從卧室出來,朝衆人笑笑:“我媽這種狀态下,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這句王女士聽進去了,她憤怒的轉身,臉上還帶着難以置信的恥辱:“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周辰淡笑着搖頭,邁開長腿不緊不慢的與王窈擦肩而過,走到林木面前,揉揉他的頭。
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刺激王窈緊繃的神經,她驚叫着沖上來,想要拉回周辰。
然而十七歲的兒子,不再是能随意扳倒的幼苗,周辰第一次用他即将成年的身體,輕易鉗住他的母親。
原來曾經強大的媽媽,是如此的纖細瘦弱。
“媽。”周辰平靜而冷淡的聲音回響在樓梯間,眼底的麻木和陰暗像針一樣,終于刺進王窈的世界。
王窈輕顫兩下,腳步下意識的後退。
叮——
手機響了,她聽的出來,是轉賬的聲音。
周辰彎腰,牽起王窈的手,放了一個盒子上去,小小的藍色,系着淡黃色的蝴蝶結。
“這是我在A市買的,想着很适合您。”周辰聲音很溫柔,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一絲陰霾也無。
是她理想中的,高大帥氣的兒子。
“撫養費打給您了,過幾天會再打一筆。”
“雖然裡面隻有一點點是我自己賺的。”
“我知道,在您的心裡,這點錢可能不夠彌補您的付出,但現在的我,也隻能弄來這麼多。”
王窈胸口一緊,無端的惶恐從四肢蔓延至全身,她慌亂的開口,想說些什麼,可無論是怒罵還是贊賞,都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眼,又變成歇斯底裡的尖叫:“你也要走!和那個狗男人一樣!”她終于不顧體面,在外人面前破口大罵,像過去逼迫周辰低頭的每一次。
周辰看着她,一如既往,隻是不再掩飾自己的冷漠和煩躁。等到樓梯間終于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或許你沒錯,媽。”
“可我不想再耗下去了。”
“我和爸還有聯系,他不止一次想讓我去他那裡。可我總想着媽媽的好,想着永遠站在您這邊,所以一次又一次拒絕他。”
“然後,把痛苦都傾灌給我的朋友。”
周辰拉起林木的手,自豪的朝王窈炫耀:“你以為的垃圾,考了全市第一,物理競賽國家一等獎。”
“之前成績差都是有原因的,可是後來,當他發現成為學渣後我被罵的次數少了、狀态也變好的時候,我這一生都忘不了他的表情。”
“心痛、驚愕、愧疚、自責.....而這些,本不該讓他承擔。”
“還有宋白,一直告訴我珍惜父母珍惜愛,讓我理解你體諒你,幫我發洩情緒。明明他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有父母會愛孩子,明明他連出生都是利益的鬥争。”
“最後是祁遠,他從來不說自己家的事,認識好幾年,也隻是知道他考不好要挨皮帶炒肉。”
“可那樣好的人,怎麼可能像我這樣長大。”
“......”
周辰還是第一次,碎碎叨叨的和王女士分享自己在外面的生活。
明明說的口幹舌燥,卻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是躺進雪白柔軟的棉花糖裡,甜滋滋的。
感覺到林木攥緊他,周辰忍不住輕笑出聲,随即又擺出那副王女士喜歡的樣子,溫聲道:“媽,我要離開一陣子。”
“别怕,您就當我去住校了。”
說完,不等王窈反應,拽着林木轉身離開。
“再見。”
“......你怎麼出來的。”微弱而模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辰腳步一頓,神情複雜:“當然是用剪刀。”
王女士的房間裡有一個大箱子,裡面存着一把又一把的繩子,不是什麼特别誇張的,也就和食指差不多粗。
每次不滿意時,王女士就會把他捆起來,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始學習講座。
其實他還挺樂意被捆的,畢竟這樣,王女士講話莫名就更冷靜一些,至少不會歇斯底裡的嘶吼,鬧得不死不休。
等發洩完,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
各回各的崗位,各幹各的工作,他們家又會回到母慈子孝的溫馨模式。
隻是偶爾,王女士會忘記解綁。
剛開始他還老老實實在等,直到有一次,他錯過約定時間,被找上門的林木和宋白解開,事情才變得麻煩起來。
一輩子不能忘記的東西,又增加兩個。
所以後來,他專門去風草堂定制了一條手鍊,裡面藏着一把可以單手取出的小刀,小刀鋒利到可以割斷食指粗的繩子。又在家裡所有可以綁人的地方,藏一把觸手可及的剪刀。
隻是沒料到,由于手鍊太過實用,割了不少沒必要的東西。
此後和他們出行的每一次,都得被迫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