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别小瞧了錦姐兒,”吳伴雪笑道,“那孩子心思缜密着呢。前幾日我去看她開出來的地,雖說還沒有種上東西,看上去已經大不一樣,花匠都說那土養得極好,拿來種花最好不過。”
老将軍聞言咋舌:“那說不得我的寒瓜,明年還真能吃到?”
老夫人若有所思:“青蘿莊更好些,有三十畝上等田,還帶個果園。”
吳伴雪眼睛一亮:“可不是?正好讓錦姐兒試試培育果苗。她自己也曾說過,瓜果蔬菜盡可種得。”
老将軍見二人說得興起,忍不住插嘴:“那莊子上的人如何?”
“莊頭是個老實人,”老夫人道,“他媳婦還曾在咱們府上當過差。”
吳伴雪笑道:“他家有個閨女,與錦姐兒年歲相仿,正好作伴。”
老夫人合上賬冊,眉宇間的愁雲終于散去:“就這麼定了。伴雪,我過幾日帶錦姐兒去莊子上看看。”
“兒媳記下了。”吳伴雪笑着應道,又想起什麼似的,“要不要讓芳姐兒也跟着去玩玩?”
“讓她也一起去吧,”老夫人臉上露出笑容,“那孩子最愛熱鬧,跟在姐姐身後從來跟個小尾巴似的,若是不讓她去,隻怕悶悶不樂好一陣。”
商議已定,老夫人才想起來剛才吳伴雪說,嬷嬷和女先生到了。本就是精挑細選過的人,她也沒了再去見一次的心思,叮囑吳伴雪将人送到葉菁那兒去。
葉菁得了消息,一直惴惴不安。見了人之後,越發地自慚形穢起來,坐在正廳的主位上,手指不自覺地絞着帕子。
好在不多時,兩個女兒就過來了。
李雲芳蹦蹦跳跳地跟在姐姐身邊,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廳内的陌生人。李雲錦則神色平靜,目光在兩位嬷嬷和女先生身上輕輕一掃,便垂眸斂目,規規矩矩地站定。
“錦姐兒,芳姐兒,來見過兩位嬷嬷和高先生。”葉菁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女兒們不喜,也怕嬷嬷和女先生看輕了自己和女兒。“這位是鄧嬷嬷、這位是周嬷嬷,這位是高先生。鄧嬷嬷和周嬷嬷都是從宮裡頭出來的,曾經伺候過貴人,禮儀規矩上最清楚不過。高先生也是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好。”
李雲錦心道,能請來這樣的人物,将軍府上也是花了大力氣了。
她福身一禮:“見過周嬷嬷、鄧嬷嬷,見過高先生。”
李雲芳也學着姐姐的樣子行禮,隻是動作略顯生澀,惹得周嬷嬷微微一笑。
周嬷嬷約莫五十來歲,面容慈和,眼角帶着淺淺的細紋,但眼神卻極清明。她上前一步,虛扶了李雲錦一把:“錦小姐不必多禮。”
鄧嬷嬷則站在一旁,目光溫和地打量着姐妹倆。見李雲芳偷偷擡眼瞧她,便沖她輕輕點頭,李雲芳立刻抿嘴笑了。
高先生約莫四十出頭,一身素淨的靛青色衣裙,發髻挽得一絲不苟,眉目間透着書卷氣。她見李雲錦行禮時姿态端正,不由得微微颔首:“錦小姐和芳小姐倒是知禮。”
葉菁見氣氛尚可,稍稍松了口氣,溫聲道:“錦姐兒平日喜歡侍弄花草,偶爾也種些瓜果……”
周嬷嬷聞言,神色未變,隻道:“錦小姐有些喜好也是常事。”
李雲錦擡眸看了周嬷嬷一眼,見她并無輕視之意,便道:“嬷嬷不覺得種田是粗鄙之事?”
周嬷嬷搖頭:“老奴在宮中時,也曾見過貴人侍弄花草怡情養性,錦小姐喜歡種些瓜果,倒也無妨。”
李雲錦唇角微揚,不再多言。
高先生則看向李雲錦,溫聲詢問:“不知兩位小姐先前可曾讀過什麼書?”
李雲錦答道:“隻略微學過《詩三百》,旁的未曾涉獵。”
李雲芳眨眨眼,道:“爹和姐姐都教我認過字,芳姐兒已經能看《三字經》了。”
高先生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未曾正經學過,卻能知禮守節,可見兩位小姐天性聰慧。”
葉菁見兩位嬷嬷和女先生态度和善,心中越發安定下來,便道:“日後還要勞煩嬷嬷和先生教導了。”
李雲錦擡眸,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掠過,随後微微一笑:“嬷嬷和先生既來了,我自當敬重。隻是,”她頓了頓,仿佛是随口說道,“我本就是村居之人,天性自由,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嬷嬷和先生多擔待。”
周嬷嬷和鄧嬷嬷對視一眼,心中皆有了計較——這位錦小姐,怕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周嬷嬷眸光微動,随即笑道:“錦小姐客氣了,老奴們不過是來幫襯,豈敢妄自做主?”
高先生亦含笑點頭:“錦小姐聰慧,日後相處,自當互相體諒。”
李雲芳左看看右看看,雖不太懂姐姐話裡的深意,但也跟着點頭:“芳姐兒也會聽話的!”
葉菁見女兒們并未排斥,心中大石終于落地,笑了起來:“既然如此,諸位且稍去休息,明日開始,就勞煩了。”
說完,整個人都松一口氣,放松下來。
李雲錦見了不由得好笑,等人走了,狀似不經意地問:“娘這些日子可有天天喝桃子酒?”
“你姥姥派人盯着,哪裡敢不喝。不過那酒好似有些奇特,每日裡喝了總覺得好睡一些。”
聽她這麼說,李雲錦就松一口氣,莞爾道:“那就好。那酒調理身體不錯,娘說不得日後還能慢慢想起當年的事情來。據說,當年娘和安大人,姑且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呢。”
葉菁頓時愣住了:“啊?”
自己和那個安思言,是青梅竹馬?
那一瞬間,她忽然有了一種實感,自己當真是将軍府裡的女兒,這裡有自己曾經生活過的痕迹。
可是,當年自己為什麼會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