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葉菁這麼說，李雲錦頓時覺得好奇。

她坐在床旁的繡墩上，歪頭問道：“娘為什麼要道歉？”

被她一問，葉菁隻覺得有些羞憤，手指下意識摸着錦被，輕聲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那些更深的愧疚卻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尚未恢複記憶之前所做的事情，令她至今想起都覺得羞于啟齒，不由得在心裡苦笑。

這孩子是個聰慧的，自己的疏離與那些尚未說出口的小心思，隻怕她看得一清二楚，才特意搬到了莊子上去住。說是為了清淨，隻怕也是不想再敷衍自己。

要重新走近自己這個女兒，怕是比從前更難了。

她悄悄打量着李雲錦沉靜的側臉，心中忍不住感歎。

這孩子太清醒，太理智，連關心都像是經過精确計算。看似在意家人，實則更像是在履行某種責任，真心有，但并不多。

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曆，讓一個孩子早早學會了把真心藏得這樣深？想到這裡，心中又一陣酸澀。

“娘以後還會頭痛嗎？”在她思索之際，李雲芳趴在床沿旁，眼睛亮晶晶地問。

葉菁回過神，溫柔地摸摸小女兒頭發：“不會了，芳姐兒别怕。”指尖觸到孩子細軟的頭發，心裡也跟着柔軟下來。

安撫好李雲芳，葉菁又轉向李雲錦：“你往後……就打算在莊上長住了？”

見女兒點頭，葉菁輕歎：“那隻怕和京城裡的閨秀們是沒辦法交朋友了。以後若是嫁了人……人際交往太少，困在後宅裡……”

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住，搖搖頭：“罷了，你向來有主意。”

李雲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想不到葉菁居然是在擔心這個。她不由得暗笑，随即道：“娘放心，我自有打算。”

“我也要打算！”李雲芳舉起小手，雖然壓根不明白在說什麼。

葉菁被逗笑了，捏了捏小女兒的臉蛋，又對李雲錦溫聲道：“既如此，娘也不多問了。隻是……”她頓了頓，“若有什麼需要，定要告訴娘。”

李雲錦安靜地點頭，心中卻想，這想起了往日記憶的葉菁，倒是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雖說好奇葉菁的變化，但她也不準備在這裡留太久，第二天還是回了青蘿莊。

在青蘿莊裡坐下的那一刻，忽然就覺得，渾身都松弛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春燕看着自家小姐坐在那裡頭一點一點的，每次點到最低點就陡然驚醒，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這個時候的小姐，倒是看起來是個小孩子了。

“小姐要不要去睡一睡？”她過去輕聲問。

李雲錦被驚醒過來，強撐着搖了搖頭：“算了，晚上再睡。”她跳起來，讓春燕派人去叫老張：“我們去看看之前準備的地方。”

老張很快就過來了，忙不疊地帶着李雲錦往正在開工的地方去。

青蘿莊東邊的坡地上，莊戶們揮汗如雨地挖掘着，陽光将新翻的泥土映成溫暖的金棕色。

老張一到這裡，就和幹活的衆人打了招呼，讓他們好好幹，小姐來了，然後才轉向李雲錦，小心道：“小姐，您看這地挖得可還行？”

李雲錦點點頭，目光掃過已經初具雛形的田壟。這裡是她準備做試驗田的地方，如今看來，雖說是往日的荒地，土質倒也不算差。

“等整好了先别急着播種。等我弄些肥料來。”

“是，小姐。”老張應着，目送李雲錦轉身離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氣。

轉過身，他一邊往幹活的地方走，一邊在心裡嘀咕，這荒坡地能種出什麼來，小姐又到哪裡去弄什麼肥料？轉念又想，橫豎是塊廢地，就算不成也不過是費些人力，由着小姐折騰去吧。

李雲錦慢悠悠地往回走，陽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在心裡琢磨着，這塊坡地要作為試驗田，得重新規劃一條水渠引水過來。既然要開水渠，不如直接建個水車？

看起來得找舒爾茨商量看看，是傳統水車合适，或者，他那邊有沒有合适的東西。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間，空中舒爾茨的屏幕閃爍微光。

他面無表情地将剛彈出來的證書頁面關掉，還沒來得及動作，通訊提示音就響起來。指尖輕點，他最新一任導師的臉浮現出來。

“你已經拿到證書了？”導師的眉毛幾乎要擡到天上去，臉上充滿了抑制不住的喜悅，“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哈哈哈哈……”

舒爾茨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後者在他的注視中迅速地平靜下來，說出自己的來意：“我看了你的履曆，你有多個學位，是全方面發展的人才，如果可以，我代替科學院向你發出邀請，科學院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抱歉。”舒爾茨的聲音平靜得像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導師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沒有聽自己在說什麼，“請允許我拒絕。”

聳了聳肩，導師幹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