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半年來,淩謙第一次踏足這裡。
狹窄的巷道,脫落的牆體,穿插在頭頂低矮的電線,以及一夜雨後泥濘的地面,無一不在強調這裡的獨屬于社會底層的混亂髒污。
一想到郁燃住在這種地方,他就難免在心底生起一團火。
這種環境,為什麼郁燃從來不對他說!
“淩總,”保镖附耳道,“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把陳宏找回來?”
淩謙斂眸不語。
保镖又道:“昨天他被帶去地下賭莊,輸了快一千萬。”
淩謙并不意外,垂眸拆開一張濕巾,仔細擦着剛才夾過煙的手指,以确保指尖沒有留下煙味。
以前郁燃不喜歡淩謙抽煙,一來二去淩謙也就養成了這麼一個習慣。
昨天從球場出來,淩謙就得到陳宏被人帶去黑賭場的消息,他并未加以阻攔。
他原本是不屑于來這種地方,但陳宏不識擡舉,淩謙也不準備留有餘地。
随手将用過的濕巾塞給保镖,淩謙擡步上樓。
保镖回頭讓其他人把多餘的車從巷口開走,沉默地跟上。
陳宏的胃口已經被養大,淩謙不會再留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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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陳宏第一次夜不歸宿。
但不知怎麼的,雲瑞華從昨晚開始便心神不甯,雨打在棚上一整夜,咚咚哐哐吵得人好不安生。
她覺也睡不好,總會想到陳宏表情不忿地說自己手裡捏着淩家的秘密,半夢半醒又會因為猝然出現在腦海中郁燃森白帶笑的臉而驚醒。
四點鐘,她便再也睡不着。
一邊睜着眼睛等天亮,一邊不知道給陳宏打了多少個電話,一開始陳宏勉強還接,但不等雲瑞華說什麼,就罵罵咧咧讓她别打擾他。
她聽着電話那邊嬉笑讨好的一聲聲陳總,還是女人的調笑,氣得直哆嗦!
又氣又怒的,一直到早上七點,雨停了,雲瑞華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哐哐哐。
一陣拍門聲将雲瑞華從夢中吵醒,她瞌睡正香,不想起床,揚聲叫陳鵬:“鵬鵬,去給你爸爸開門!”
陳鵬毫無回應。
哐哐哐。
拍門聲仍在繼續。
雲瑞華翻身而起,在外面鬼混一夜連個安生覺都不讓人睡,她氣得心口疼:“敲敲敲,敲什麼敲!出門連鑰匙都不帶,我看你心裡哪還有這個家!我真是該你的,嫁到你陳家是來給你們父子倆當保姆的是吧!”
“陳宏,我告訴——”雲瑞華猛地一下拉開門,聲音戛然而止。
門外的保镖人高馬大,頭頂比門框還高,看着就怵人。
雲瑞華下意識後退一步,周身氣焰滅得幹幹淨淨:“你們是什麼人……”
保镖推開她,徑直入屋,雲瑞華這才看到淩謙。
“淩、淩總……您怎麼來了?”她半晌找回聲音,揣着手半弓着腰跟在淩謙身後。
淩謙在屋内掃視了一圈,目光從大開的卧室門上掠過,落在客廳那張窄小的行軍床上。
床單粗糙陳舊,床上放滿了雜物,一本高三的習題冊被拿來墊床腳。
他一言未擲,卻比那些兇神惡煞的保镖更可怕,雲瑞華連忙上前把床上的東西收了收,也不敢看淩謙:“這是……讓您見笑了,這是我和陳宏的床,您放心我們平時都是把主卧拿給小葉住的。隻是他最近兼職不常回家,那孩子又心好,心疼我才讓我去他房間住。”
她心虛又膽顫,話便不自覺用另一句去圓,臉上帶着谄媚又讨好的笑。
淩謙冷冷看她一眼,雲瑞華讪笑:“平時、平時隻要他在家,我們絕對都是優先他的,真的。”
“那個……您、您是來找小葉的吧?他不在家,要不、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雲瑞華多一秒也不敢和淩謙待在一起,說着就要回房間拿手機。
淩謙:“我給了小葉一張卡,卡裡有五百萬,他說交給你們保管了?”
雲瑞華猛地一僵,也不敢轉身面對淩謙,渾身打起擺子。
怕什麼來什麼。
雲瑞華這些天心神不甯坐立難安,為的就是今天。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偏偏留她一個人來面對,陳宏這個天殺的!
她又驚又懼,一腦門的汗,眼裡霧氣彌漫卻又不敢哭。
十幾二十平的狹小客廳,安靜得落針可聞。
保镖拉開餐桌邊的椅子,凳腿摩擦地闆的聲音吓得雲瑞華雙膝一軟,跌坐在地。
雲瑞華心理素質低,辦不了什麼大事,也藏不住秘密。
就算淩謙一無所知,她這副模樣也将什麼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