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程秀笑而不語。
陸洺愣了幾秒,眼前漸漸清晰,這才反應過來他掐錯腿了,要抽手卻被人握着。
掌心不斷傳來熱意,他喉頭上下一滾,呼吸有些亂,竭力穩住,用最穩的語氣道:“對不起。”
宋野:“……”敷衍,敷衍,太敷衍,絕對是故意的!
暗暗咬牙,此仇不報非君子……
這麼一鬧,陸洺清醒許多,視線落在蝦上,已經舉起筷子,看看白襯衫,又放下了。
宋野注意到,蝦已經轉走,特地站起身夾了一隻,感受到陸洺視線,挺直腰杆,開始顯擺。
要來一副刀叉,刀随着手指輕盈擺動,輕易切除蝦頭蝦尾,刀尖卡在殼肉之間,絲滑一轉,平穩劃開蝦背,手絲毫不抖,一挑一剔,蝦線去得輕而易舉,蝦肉完整幹淨。
一想到陸洺這時候看着他,露出崇拜震驚的神情,他就憋不住笑。
“喏,不用謝。”他叉起蝦仁,往側邊一遞。
見到陸洺一臉疑惑,眉心皺着往後仰了下,他靠想象積攢起來的快樂一下子沒了。
“幹嘛?嫌棄我剝的?”宋樂氣笑了,“你知道我隻雙心外醫生的手多貴嗎,給你剝蝦,你還不珍惜?”
陸洺看他在炸毛邊緣,不介意繼續煽風點火,往靠背上一倚,不怎麼在意道:“我又沒讓你剝。”
宋野捏緊叉子,雖是笑着,但後槽牙咬緊。
“……”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呗。
舉着蝦肉像是多想陸洺吃似的,他惡狠狠瞪他一眼,張大嘴就要吞下蝦。
突然手被握住,往前一帶,陸洺俯身咬下一小口。
外科醫生平穩的手此時卻不受控抖了下,想抽出來卻被人握住,隻能僵硬等着他吃完。
“你是貓嗎?這麼小一個蝦分三口?”
叉子上還剩最後一小塊,陸洺擡眸笑道:“你是狗嗎?我吃個蝦你汪汪叫多少句了?”
宋野:“……吃你的吧。”
陸燃看着他兩手一嘴油剝的蝦,突然就不香了:“野子,我也要。”
宋野恨不得一掌捏碎叉子,更别提再剝,氣鼓鼓道:“不剝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剝蝦屆永遠失去一位藝術家。”
陸洺看着他氣得眉毛飛揚,說着幼稚的話,和十年前那個歡快的少年重合,笑出了聲。
宋野聽來就是赤裸裸的嘲笑,鬥牛似的盯着他。
陸洺斂起笑意,迎着他的目光對視,一本正經道:“徒有其表,沒有靈魂,是不能稱作藝術品的。”
“什麼樣才叫有靈魂?”
陸洺側過頭,一點下巴,示意他看向吃得正香的陸燃:“用嘴剝的才香。”
宋野此時轉着頭,陸洺的氣息正好擦過耳廓,聲音又放得輕,像是貼着他耳邊說的。
整個人一激靈,挪着椅子離他遠點,口型警告:“不、可、能!”
陸洺一愣,他說讓宋野給他剝了嗎?
程秀看着兩人鬧,自家一向情緒隐藏很好的兒子都笑了好幾次,有些欣慰。
“小野,這次你回來你媽知道了嗎?”
兩家關系一向不錯,兩位母親是快三十年的好閨蜜。
提起這個,宋野玩鬧的心思完全沒了,正襟危坐,可憐巴巴看着她:“阿姨,你千萬别告訴我媽我姐,她倆一個比一個兇……”
陸燃吃一半驚奇道:“之前阿姨說要和你斷絕母子關系,我以為鬧着玩呢,真十年沒聯系?”
陸洺低咳一聲,陸燃意識到,立馬住嘴。
宋野轉頭:“你嗓子不舒服?”
陸洺頓了下,喝口水:“……咽炎。”
“咽炎你還抽煙?”
“……”陸洺有些疑惑這人的腦回路,博士生怎麼能呆成這樣,聽不出來他什麼意思嗎?
而且……這是重點嗎?
轉念一想,宋野時刻都注意着他,關心他,不自覺露出絲笑意。
宋野有些應激,看見陸洺笑就覺得毛骨悚然,總覺得他憋着壞,趕忙轉身不去看他。
藏在桌下的手卻不安分地沿着兩人相碰的膝蓋往上攀。
“!”陸洺感到一股酥麻從大腿往上爬,低頭一看瞪大眼睛,一動不敢動。
宋野和程秀說笑着,估摸着位置差不多了,滑到大腿内側,狠狠一掐。
感受到身邊人抖了一下,惡毒的笑再也藏不住。
低頭一看,頓住了:“……”有點太靠上了,都到大腿根了。
面無表情,實則心裡慌得一批收回手。
大仇得報,又添一新仇。
陸洺咬着牙忍疼,看着宋野冷漠的神情心裡很不是滋味,越想越疼,嘴裡嘗到了血腥味。
程秀見他臉色不太好:“洺洺,怎麼了?”
陸洺瞪宋野一眼,很快恢複往日的平靜:“沒事,腿碰到桌子了。”
程秀了然,有些心疼地看着宋野:“小野,你在外面上學,怎麼照顧自己生活的?很辛苦吧。”
按照他對她老閨蜜認識,狠起來真可能不管不顧兒子。
宋野:“有好心人資助,再加上我打工兼職……”
陸洺突然打斷:“不夠嗎?”
宋野沒聽明白:“什麼不夠?”
陸洺頓了幾秒,晃着水杯道:“你這個好心人可真夠摳的,要給不多給一點,怎麼舍得他資助的好孩子這麼辛苦。”
宋野臉色冷下來,陸洺怎麼打趣他都無所謂,這個人他不能說。
陸洺動作一頓,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從眼前的男人身上散發,擰起的眉心訴說着不滿。
他坐直身體,放下水杯,第一次在兩人的遊戲中手足無措:“我……”
宋野卻轉頭去和陸燃說笑。
程秀看出兒子的窘迫,打個圓場,舉杯起身:“我們一起來歡迎下小野回家。”
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突然陸洺腦子裡一根弦瞬間崩斷,眼前閃過一陣白花,徹底遁入黑暗。
“陸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