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遭見陸洺這樣。
他還是更喜歡給他甩臉色的樣子。
他賤兮兮湊過去:“早知道高中就拉你一起罰站了,那才是真的萬衆矚目。”
全校師生面前做檢讨,他慷慨激昂念歌詞,最後引發上千人大合唱,氣得一排校領導紅溫,罰站一個月。
再提起這件黑曆史,他臉不紅心不跳,完全沒有一點羞赧。
陸洺想起十年前宋野中二的小表情,終于露出點發自内心的笑。
“你唱歌跑調,難聽死了。”
“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下次K歌,輸的就是你了。我得提前想想讓你幹點啥……”
宋野一打響指,激動地撩開陸洺帽沿,非要看着他的眼睛說:“跳個舞怎麼樣?”
陸洺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往後一退,又被繃緊的風筝線扯回去,好似要被吸入那雙眼睛的漩渦。
肩膀相碰上,一道電流從脊柱竄到大腦皮層,神經一下子繃緊。
“再再再說……”他一把塞回滾軸,側過身,拉下帽沿。
幾秒後又擡頭,補個眼刀。
宋野滿意了,得意搖擺。
心裡把“跳舞”放到計劃單第一行。
此時一陣歡呼聲,小豬佩奇成功超越雄鷹一大截,在一片彤雲中穿梭,與落日并行。
宋野大幅度晃動手臂:“陸洺陸洺!我赢了,你可得說到做到!”
他笑得純粹真摯,眉眼彎彎。
陸洺一時晃了眼,眸光一顫。
“說到做到。”
陸燃激動跑來,狂擺手:“野子!我在那邊看見豬飛得最高,就知道是你!”
宋野:“……”
這話怎麼聽着不大對。
身側傳來憋笑聲,他肯定确實不對。
“你才是豬。”
陸燃喘着氣停下,看向兩人相握、各自繃出青筋的手:“你們在掰手腕嗎?”
兩人同時一怔,跟剛想起來這回事似的,猛地撒手。
一個青紫,一個紅腫,跟剛打過架似的。
陸燃表情猙獰,看着就痛。
他指着不遠處的觀光自行車:“我媽想去環島騎行去落日觀景台,要來嗎?”
宋野呼着慘兮兮的手腕,搭上陸燃肩膀,把他往那邊帶:“包的。”
一問工作人員,單人的沒有了,隻有雙人的——兩輛自行車并行,長條座椅打通,頂部搭着條紋遮陽布。
宋野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要和——”陸燃正要回搭宋野肩,卻聽見他媽一聲咳。
“小燃,你跟媽一輛車吧。”
陸燃:“啊?”
他不解,但聽話。
他不可置信地慢慢松開宋野,踱步到他媽身邊,不放心地瞄那兩冤家。
他倆正為選藍色還是選粉色掰扯,吵完了又掰扯誰左誰右,為一塊地方有沒有用酒精濕巾擦過又吵起來,再吵先蹬左腳還是先蹬右腳……
陸燃不解。
小聲問道:“媽,他倆剛剛掐得手都腫了,又在一起,不會騎水裡去吧?我哥不會遊泳。”
程秀悠然騎着自行車:“小野不會讓他掉下去的。”
陸燃不信,憂心看過去:“他水平隻能騎帶輔助輪的……”
程秀笑而不語。
*
上坡路,宋野蹬得臉色脹紅,可旁邊那人架着長腿,悠哉悠哉,單手控方向盤,就差晃着紅酒杯。
“快點,沒吃飯?”
宋野炸毛:“你倒是蹬啊!”
他蹬了一小時了,這家夥一下沒蹬!
一下停下,車子立馬下滑。
“诶诶诶!”宋野急捏刹車,可偏偏他這邊刹車是壞的,“咔嚓”一聲,塑料被他掰斷了。
他隻能重新蹬起來,氣得“哼哧哼哧”出氣。
全白蹬了!
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條五十米長的坡道上磨蹭了多久,他快累死了。
夕陽在跑道上落下橙色光帶,柔和不刺眼,浮光躍金,微風輕拂,水面蕩起層層波紋。
禽鳥歸于蘆葦蕩,劃出圈圈漣漪。
好容易爬上坡頂,宋野腳刹住,喘口氣。
他回頭望去:“阿姨和陸燃呢?”
好像很久沒看見過他們了。
最開始他不會……啊,不是,好久不騎忘了怎麼騎,在原地學習……啊,不是,複習了好一會兒。
那會兒就和他們分開了。
陸洺不怎麼在意道:“可能累了先回去了吧。”
“那我們——”宋野指指後面。
還沒說完,陸洺哼笑一聲,輕蔑掃視他一眼:“半途而廢?你體力……”
宋野從他眼中讀出兩個字:就這?
心頭火氣,非要證明自己。
區區二十公裡,誰怕誰啊!
收腳,猛地踩下腳踏闆。
可是他忘了,是下坡路。
車子急速沖下去,氣流掀起他的劉海,吃了一嘴風,心率和腎上腺素随着車速直線上飙。
“陸洺陸洺,刹車刹車!斯到普!”
剛到窩的水鳥驚炸起,撲棱着翅膀,罵得很難聽。
車把跟有自己想法似的亂擺,一不留神就沖着路邊而去。
兩側是沒有護欄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