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溪語環視一圈,看見鐘凝霜在遠處,正想過去,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長樂郡主!”
鐘溪語回頭一看,錯愕道:“你是那個……段……”
段嘉容狗狗眼亮晶晶的,點着頭,眼神中帶着幾分鼓勵。
結果鐘溪語半天都沒“段”出個所以然來,段嘉容腦袋一塌,哀怨道:“是段嘉容!”
“哦哦!段嘉容,我記住了!”鐘溪語連忙點頭,隐約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她指向一邊聚在一起的世家子弟,奇怪道,“他們都在投壺,你不過去一起嗎?”
段嘉容撇撇嘴:“我來皇城沒多久,和他們不熟,玩不到一塊兒去。”
鐘溪語頓時一臉同情,想了想道:“要不以後我帶你一起玩吧。冷杉說過幾日教我騎馬,你要一起來嗎?”
話雖這麼說,鐘溪語卻沒抱多大希望。畢竟作為六藝之一,尋常世家子弟的騎技即便不算精通,至少也過得去,隻有自己這種特殊情況才會拖到現在都不會。
段嘉容滿臉激動,雙手合握住她手就開始上下晃:“嗚嗚嗚,長樂,你太好了!我祖父從來不讓我騎馬!”
沒想到這就遇見和自己一樣的人,鐘溪語也有些意外,一時間對他對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
雖然這人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說不定也有一些難言的缺陷。
鐘溪語對他的态度一下子親近了不少:“我叫鐘溪語,以後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正聊着,旁邊有宮女走來提醒他們開席的時間要到了,兩人這才發現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周圍的人全都消失不見了,就連湖心亭裡連同她娘親在内的幾位夫人也已不見了蹤影。
二人不再耽誤,連忙在宮女的帶領下匆匆往宮宴所在的主殿趕去。
兩人到時,除了上首的位置還空着,其他人基本都已落座了,看見他們結伴進來,齊刷刷投來視線。
鐘溪語隐約聽見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她沒往自己身上想,視線在殿内逡巡了一圈,找到爹爹娘親的身影,和段嘉容打過招呼後便快步往那個方向跑去。
鐘溪語剛坐下,一擡起頭,就發現段嘉容的位置就在自己對面,便朝他招了招手。
段嘉容一直瞧着對面,見狀連忙歡快地擺手。
二皇子看見這一幕,不由皺了皺眉,在他不遠處的沈翊也露出同樣的神情。
殿内的氣氛極為古怪。
不少官員神色複雜,視線在鐘遠丘、長公主和一個年過古稀但依舊精強力壯的老者之間來回逡巡。
偏偏被看的人一個個都面不改色,令人看不出深淺。
一個手握兵權的護國大将軍和一個手握實權的長公主放在一起本就容易引來帝王忌憚,如今再沾上一個擁兵自固的異姓王段丞,這群人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随即轉念一想,就憑這三人的實力,在死之前沒準就直接謀反了。
于是各自臉上的表情又從複雜變成了凝重,一些人都開始想到怎麼給自己留後路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宦官的高聲唱和:“陛下駕到——!太後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隻見皇帝穿着玄朱二色的帝王冕服,與身旁的太後并行,帶着一衆皇後妃子,一步步來到上首落座。
殿内除長公主微微傾身,所有人都俯首行叩拜禮。
“平身。”皇帝不怒自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很快,壽宴開席了。
外邦使臣率先站起身,獻上本國帶來的賀禮。
這些小邦一直以來依賴大盛庇護,雖說是給太後的賀禮,實際上是對大盛的一種示好,因此拿出的都是稀罕的寶物。
太後方才被長公主氣得難看的臉色此刻也漸漸好轉。
其次是皇後妃嫔,另各位公主皇子。
其中太子獻上的王母宴仙圖最合太後心意,甚至親自從高台上走下來觸摸畫卷,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永安則是編了一舞獻給太後,後者連連稱贊,不過比起那隻并未多出彩的舞蹈,顯然更多的是出于對這位小輩的喜愛。
相比之下,其他皇子得到的回應便冷淡許多。
三皇子因為被皇帝限足,加上家底被清了個空,在皇帝的額外關照下特意讓宦官在禮單上劃了他的名字,免得他當衆出醜,原本隻要他安分點,其他人也隻會睜隻眼閉隻眼,結果這厮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仿佛屁股着了火,時不時蠕動一下,視線還頻頻朝外看去,讓其他人想無視都難,惹來皇帝數次注目卻不自知。
難得有個露臉的機會,一個個貴女也是精心準備,獻舞的、獻曲的不一而足,甚至還有個武将之女在她爹的再三威逼下破罐子破摔地讓人搬上了一塊石頭,當場就要給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結果在衆人遺憾的眼神中被她爹黑着臉拖了下去。
所有人都鼓着一口勁兒想要趁機博的一個美名。
其中鐘凝霜最為别出心裁,來了個琵琶古筝合彈。她選用的曲目也極為精妙,經她之手,将琵琶的輕快和古筝的内斂體現得淋漓盡緻,更難得的是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節奏完美融合在一起,赢得了衆人的一緻喝彩。
秦绾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表演竟在鐘凝霜面前落了下乘,臉上閃過一瞬的不虞。
看着各家貴女一個個煞費苦心倒騰出來的精緻妝容,和這些時日潛心打磨的驚豔表演,一時間宛如百花齊放争氣鬥豔,活脫脫一場視覺盛宴,鐘溪語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默默在評選起自己心中的魁首。
正高興之際,突然聽見自己被點名,擡頭望去,隻見一個叫不出名字的貴女巧笑嫣然地看着她,臉上看不出惡意。
“長樂郡主身為小輩,難道就沒有什麼要獻給太後的嗎?”
太後眼皮一跳,下意識就看了長公主一眼。
難得高興一會兒,她可不想在這時候給自己找晦氣。
但随即又轉念一想,小輩的事,衆目睽睽之下,若她嘉瑞再肆無忌憚就是目無尊長,那些朝臣的唾沫也能将她噴死。
但到底心有餘悸,隻做出一副放任的姿态。
皇帝聞言來了幾分興緻,笑着看向鐘溪語,臉上的表情和往常相比幾乎算得上溫柔:“長公主府上的禮都備全了,但粟粟若有什麼朕不知道的才藝不妨也讓朕欣賞一二。”
前半句話是在告訴衆人鐘溪語就算不願意表演也沒有任何錯處,畢竟長公主府在禮節上已經做到位了,後半句則完全是出于一個長輩對小輩的調侃。
衆人雖然知道皇帝對鐘溪語極為喜愛,但聽多少次都比不上親眼見上一次,一時間心中驚駭非常,一些有心之人已經開始想着讓自家孩子和鐘溪語打好關系了。
鐘溪語眨了眨眼睛,不想讓皇舅舅失望,認真想了想,說;“我會唱曲。”
不遠處的三皇子隻覺得一道道灼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以上首投來的視線為甚,頓時一個激靈。
結果就聽見往日裡罵他不務正業的父皇極為捧場道:“是嗎?粟粟真厲害。”
完全就是一副哄孩子的語氣。
三皇子茫然擡頭,看看鐘溪語又看看自己的父皇:“??”
結果正好撞上後者的視線,直接得了一道淩厲的刀眼。
三皇子:“……”
皇帝:“那粟粟不妨給我們來一段?”
三皇子的危機感再一次湧上心頭。想到平日裡自己帶小語聽的曲,頓覺不妙,一時間不知道該上去捂她嘴還是自己先一步遁走。
糾結間,鐘溪語已經猝不及防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