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不知何時醒了,正一臉無奈地看着她。
“我還沒死呢。”
“不許胡說!”鐘溪語眼睛更紅了,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娘親一定會好起來的!”
長公主擡起手。
鐘溪語見她吃力,連忙自己湊上前,搭住她的手。
長公主摸了摸她腦袋:“嗯,娘親還要親眼看着我們粟粟行笄禮呢。”
鐘溪語在她手上親昵地蹭了蹭,随即伸出手認真勾上她小指:“拉鈎。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時,門外傳來輕叩聲。
鐘溪語胡亂擦去臉上未幹的眼淚,出聲讓人進來。
來人看到卧病在床的長公主,還未開口眼淚便率先流了下來,一時間泣不成聲:“幾日不見,殿下怎麼就成這樣了。”
長公主彎了彎眸子:“攬星來了?”
“攬星姑姑。”鐘溪語讓出位置,讓二人好好說話。
攬星細心地給長公主掖了掖被子,臉上憂色難掩:“太醫看過了嗎?怎麼說?若是需要什麼稀罕的藥材,奴婢立即派人去找。”
“太醫也差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說是心病。”長公主搖了搖頭,“倒也不用浪費那些藥材了。”
“會好起來的。”攬星哽咽着,眼淚又止不住了。
“這麼大人了,怎麼也和粟粟一樣。”長公主無奈,看她的眼神帶上幾分憂色,“你和栖月夕照她們不同,我不反對你奉養雙親,但他們待你如何你心裡該清楚,終歸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别傻乎乎地掏心掏肺。”
攬星聽着她這般近乎交代後事的語氣,雙唇顫抖,一個勁兒地搖頭。
“殿下……”
“粟粟長大了,也該學着管家了,往後你多教教她。”
攬星淚眼朦胧的臉上浮現片刻的茫然:“可,郡主她不是……”
她轉頭看向鐘溪語,心中冒出一個猜測,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難道……”
長公主眸色溫柔地點了點頭,證實她的想法:“粟粟恢複心智了。”
攬星嘴唇張合片刻,一時間震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腦海中仿佛炸開一朵朵煙花,她抹了一把眼睛,再看時,眼神中滿是堅定:“殿下放心,奴婢日後定當好好輔佐小郡主。”
攬星像是想到什麼,從懷中拿出一本薄薄的賬冊:“殿下,奴婢聽說您病了,擔心您身體吃不消,便将本月的收支進行了彙總,這樣您瞧着也松快些。另外彙總前的所有賬本也帶來了,就放在外頭。”
長公主擺了擺手:“你做事我總是放心的,給粟粟吧,也好讓她盡快熟悉。”
攬星聞言一臉動容,将賬冊交給鐘溪語:“小郡主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盡可以來問我。”
鐘溪語興緻寥寥地接過賬冊,随手放到一旁,也不去看。
眼下她隻想娘親好起來,對其他的一切根本不感興趣。
今日說了太多話,長公主臉上開始浮現疲意,看上去精神氣更差了。
這時栖月端着藥碗進來:“殿下,該喝藥了。”
攬星連忙将長公主扶起身,仔細地在她身後墊上靠背,讓她倚靠得更舒适些,随即接過栖月手中的藥碗,舀了一勺小心吹涼:“殿下,來。”
攬星和栖月都是同長公主一起長大的貼身宮婢,雖然前者這些年來都在替長公主經營外頭的生意,久不經手這些伺候人的活計,但如今做起來也還算是得心應手。
直到喂完一整碗藥汁,她拿出手帕替長公主擦了擦唇角,扶着人重新躺下。
許是這藥有助眠的功效在,長公主躺下沒多久便睡過去了。
合上眼後,沒了高位者自帶的氣勢撐着,長公主的氣息看上去更加微弱了。
攬星目光落在她臉上,定定地用眼睛描摹着她被病痛折磨得形銷骨立的面容,看着看着,眼淚又如滾珠般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她雙唇嗫嚅片刻,深吸一口氣,半晌才站起身,壓低聲音同鐘溪語打了個招呼,便同栖月一起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
鐘溪語重新趴回床頭,阖上眼,安安靜靜地陪在長公主身邊,繼續去聽耳畔輕淺的呼吸。
床上的人虛弱地睜開眼,側頭溫柔地看着她。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