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兒,你繼續放着,我過去看看。”馮圖安懷着期待的心,跑着去看李道從的歡喜,若是他幸福,她會比他先落淚。
馮圖安歡天喜地,跑跑跳跳跑過來,趴在門縫一看。
長條的李道從窩在小小椅子裡,眼神空洞望着煙花,仿佛一座雕像,他像誤觸魔法而被石化的人,凍住了。
馮圖安笑容僵硬,歡喜戛然而止。
院子空蕩蕩,秦嬷嬷屋裡的燈也熄了。
煙花熱烈,一閃一閃照亮李道從的臉,他哭了,晶瑩的淚珠在煙火下閃着光,灼傷馮圖安的眼睛,她的心一陣刺痛。
“當當當當當!”牆頭出現木偶人,是馮圖安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樣?”左手木偶問右手。
右手答:“慶賀梁縣最英明神武的李縣令的生辰啊!”
“誰?”左手沒聽清。
“李縣令,李道從,李文昭!”右手答,“梁縣中流砥柱你都不知道?皇上欽點的狀元!允文允武,英明神武,劍術全上京第一!”
“你說的那是人嗎?”左手木偶驚奇。
“李縣令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
馮圖安聲音誇張浮誇,李道從被逗笑。
“祝李縣令生辰快樂!李道從生辰快樂!李文昭生辰快樂——”馮圖安扯着嗓子喊,用一聲比一聲高的祝福,竭力彌補空缺,吼完馮圖安滿臉通紅,紅到脖子根,一嗓子嚎完,她趕緊逃跑。
“馮圖安!”李道從推開門叫住她。
馮圖安回頭。
他倚着門,漂亮的眼睛波光粼粼:“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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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圖安和李道從擠在小小的廚房。
“你跟着我做什麼?我答應給你做飯,不會跑的。”
李道從跟小尾巴似的,馮圖安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過去,擠得很!”馮圖安去水缸舀水,一個小縫隙李道從也擠過來。
馮圖安說他,他也不說話,光用一雙好看的眼睛盯着她。
李道從的眼睛會說話,他在用眼睛勾着她,乞求的可憐,讓馮圖安無法拒絕。
美色誤國啊!馮圖安抵擋不住。
“你站我左手邊,右手要打水。”
馮圖安不會燒火,試了幾次都不行。
“我來。”
“你怎麼可能?我都不會,你......”
“燃了。”李道從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馮圖安被打臉,尴尬摸摸鼻子:“哦。”
“表揚我!”
“啊?”
“我點燃了,表揚我。”坐在小凳子上的李道從臉氣鼓鼓。
馮圖安愣了一秒,立馬:“哎喲!真棒!真不錯!”
馮圖安朝他豎大拇指,他湊近用臉蹭,電流從手指起,流經心髒,酥酥麻麻。
“誰?”秦嬷嬷覺淺,被吵醒,她循聲而來。
“噓!”馮圖安□□燈蹲下,一氣呵成。
“剛才就聽見有聲,響了半天了,怎麼沒人?”院前院後,秦嬷嬷都看了個遍,“奇了怪了。”
豎着耳朵,聽見外面沒聲了,馮圖安才擡頭。她一動,碰見腳邊柴火,發出聲響,秦嬷嬷又折返回來。
聽見外面聲響,李道從趕緊将她按下來,馮圖安害怕李道從聽見她亂掉的心跳,往後挪開些。
“别動。”李道從按住馮圖安的頭,她頭貼在他胸前.
砰砰砰砰砰——李道從心髒狂跳,猶如一隻驚鳥。
你也......
李道從察覺異樣,低頭,兩人目光相接,世界在一刹那變得無比明亮。
“我......”
“面要坨了!”馮圖安慌忙推開他。
兩人點了一盞小小燭燈,擠在竈台下吃面。
簡單的餐食,李道從吃得仿佛山珍海味,大快朵頤。
“有些坨了,不然會更好些。”
“好吃!”李道從擡頭,眼睛亮晶晶,“好吃!”
他像隻小狗。
很多時候,李道從都是波瀾不驚的水,不是很難過,也不是很開心,所有情緒都不觸及湖底。
從父母和離,他再開心也就那樣了。
他知道今天是晴天,豔陽高照,但那又怎樣;他知道今天下雨,陰雨綿綿,但那又怎樣。
别人看見豔陽高照,會雀躍,“今天天氣真好!”;看見密密細雨,會歡喜,“好适合睡覺啊!”;而他,無動于衷。
他不是沒有悲喜,而是不敢有悲喜,他的悲喜都是空歡喜。
痛苦可以通過訴說減輕,歡喜可以通過分享傳遞,而他回頭空無一人,傾倒而來的是巨大落寞。
所以他隻能将情緒控制在一個範圍,不要太快樂,也不要太痛苦。
逐漸地,他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仿佛塗了膠水,他壓縮到隻剩一條縫,空心人将他吞噬。
“好吃就多吃點,下面還有蛋。”馮圖安觸及李道從的眼睛就心疼。
“還煎了蛋。”李道從驚喜,“你呢?”
“我有。”
“辛苦了。”
“說啥呢!我們可是一個戰壕的戰友!”
隻是戰友嗎?李道從的眼睛會說話,他注視着她。
馮圖安避開他目光,低頭吃面,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