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出她的意圖,頓時仰頭笑了起來,大聲嚷嚷道:“我告訴你們!顧楓晚她才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們那些老師都蠢得要死,看不出她就是個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東西嗎?這樣的學生你們也敢收進學校?嗯?”
周圍卻無一人應答,同學們隻靜靜地盯着女人。
她被這麼多雙眼睛盯得有些發毛,趕緊把錢先撈起來:“就這麼點?他們給你的肯定不止這麼多,趕緊都拿出來。不然小心我鬧到你大學去,有這樣的親媽,我就不信人家學校還肯收你......”
女人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的字一個比一個惡毒:“就算他們真的收你,我就天天去鬧。以後你畢業,我去你工作單位鬧,你這輩子别想擺脫我們一家。”
顧楓晚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開,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
為什麼?
為什麼,對我保持這麼大的惡意?
她有心想問母親,可實在無力。
因為結局是既定的,問再多也無法改變,顧楓晚已經選擇了接受,因而也不再尋求原因。
那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母親啊。”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歎息。
顧楓晚艱難地擡起頭,看着從人群中走出的時淺意,原本古井無波的表情莫名染上幾分無措與悲傷。
你為什麼,總是出現在這種時候?
明明我也想過要變得強大起來,也想試圖改變一些什麼,為什麼結果都是我在等你來拯救?
絕望如驚濤駭浪般淹沒了顧楓晚,她茫然地站在那裡,周遭一切聲音逐漸離她遠去,甚至連女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書包被時淺意遞到她面前,上面那個鞋印也被拍去,隻留下淺淺的印子。
“給你。”時淺意伸出手,語氣平淡。
顧楓晚微微垂眸看向她,急切地想從她的眼裡看到自己,卻發現時淺意把頭别開了。她愣愣地伸出手接過書包,像個石柱一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隻盯着時淺意的側臉。
應該說些什麼的。
顧楓晚知道,可她實在很難說出口。
良久,她艱難地說:“你......”
時淺意慢慢回過頭,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去吧。”
顧楓晚愣了愣,旋即不知所措道:“什麼?”
時淺意:“去你想去的地方。”
“無論如何,一定要走下去。”
“再見,顧楓晚。”
說完她朝顧楓晚走了過來,顧楓晚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臨别的擁抱,匆忙地想要張開手。
然而時淺意隻是與她擦肩,甚至沒有回頭。
顧楓晚在原地站了會兒,最後背上書包,渾渾噩噩地走到車站。
她在包裡翻找了很久,發現身份證雖然還在,錢卻一分也沒有了。
窗口的工作人員投來譴責的目光,示意她往邊上站一站,不要妨礙排隊的人。
顧楓晚隻好抓着包走到牆角蹲了下來,心底一片悲涼。那一瞬間她真的很希望母親說的是真的,外公外婆的遺産真的給了自己,那她也不用在這裡和幾個鋼镚大眼瞪小眼。
她抱着書包坐在地上,把頭深深埋進臂彎。
手機也宣布沒電,漆黑的屏幕怎麼也打不開。
該怎麼辦?
如果今天沒有辦法到的話,不,或者說如果身上沒有錢,她又把鎮上租的房子退了,光是用腳走的話,她可能得走到開學才能到A市。
忽然,一個木制的圓形扣子從書包拉鍊邊緣挂了出來。
她記得那是自己随手拿來挂在鑰匙上的挂件,之前被那老頭樂撞到的時候,挂件也不知道丢在了哪裡。想到這個,顧楓晚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她顫抖着手慢慢拉過挂件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挂在了一個牛皮紙包着的信封上。
而這樣東西,原本并不在她的書包裡。
顧楓晚幾乎要呼吸不上來,她粗喘着氣,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逐漸冷靜下來。
她慢慢打開牛皮紙,裡面裝着幾張表情肅穆的毛爺爺,零零散散大概有幾百塊錢。
最底下壓着一張很薄的紙,上面用水性筆畫了一隻小倉鼠在擁抱一片楓葉。
顧楓晚的眼淚瞬間浸滿眼眶,她哭得泣不成聲,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出來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