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趕集完回家的農夫在路邊發現了一條凍僵了的蛇。他很可憐它，就把它放在懷裡。當他身上的熱氣把蛇溫暖以後，蛇很快蘇醒了,露出了殘忍的本性，給了農夫緻命的傷害——咬了農夫一口。農夫臨死之前說：‘我竟然救了一條可憐毒蛇，就應該受到這種報應啊！’”

“好啦，講完啦！”布雷爾大舒口氣，扔掉畫本就想走。

“這個故事好短啊。”

“那也是一個故事啊。”

“可是，我還有問題要問。”

“說好了隻是講故事，我才不回答問題呢。”

說完西爾維娅在一邊看了好笑，伸手把小姑娘身上的被子又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親了親小姑娘的臉頰，柔聲說道，

“好了，布爾和你開玩笑呢，那麼，克麗絲想問什麼呢？”

小姑娘整個身子都被裹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個圓溜溜的腦袋，撲閃着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西爾，為什麼蛇要咬那個農夫呢？”

“恩，大概因為噬咬就是蛇的天性吧，就好像牛羊要吃草一樣，我們不能改變天性。”

“可是.....可是，那個農夫不是很可憐嗎？”

“哈，他那是笨蛋，居然去救一條毒蛇。”

“那不毒的蛇就能救了嗎？”

男孩兒一下噎住了，他自己答不出來，就忍不住抱怨，“克麗絲就是個笨姑娘，總問這種笨問題。”

小姑娘委屈得扁了扁嘴，但是又很快眨眨眼，看樣子是早就習慣了布爾的口氣，反而是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布爾說完小姑娘，也把頭轉向了西爾維娅，其實，他也很好奇西爾會怎麼回答。

西爾維娅摸了摸男孩兒的頭，想了想才開口，

“如果不是毒蛇的話，如果克麗絲真的很想救的話，那麼，就依從自己心底的想法去做吧。”頓了頓，随後又補充道，

“但是，我希望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首先一定要确認自己的安全後，再去考慮這個選擇，好嗎？”

兩個小家夥同時聽話地點了點頭，他們已經很能聽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了，都很懂事。

得到了想要的反饋，西爾維娅也很滿意，說着就準備站起來，

“好了，現在問題回答完了，那麼”

緊接着就看到小姑娘濕漉漉的充滿祈求的眼神，什麼都不用說，就能明白那裡面的意思。

再冷硬的人也會軟化在那樣一雙清澈可愛的眼睛下，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妹妹。

西爾維娅堅持了片刻，還是歎了口氣，對小孩子的精力有些不可思議，明明隻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竟然能引起這麼大的好奇心。

但是，一邊在心裡感歎，一邊重新坐回了床上，“好吧，那麼我們就來讨論讨論這個農夫和蛇。”

兩個小家夥一陣歡呼，相互擊掌，“耶！”

另一邊看書的艾維斯忍不住向上翻了一個白眼，為自己這一對弟弟妹妹的幼稚無語。

無奈地搖了搖頭，西爾維娅示意男孩兒把掀起的被子蓋好，才開口。

“剛才的故事你們都聽了。那麼，假設我們遇到這樣的情況，第一個要做的選擇就是是不是要救這條蛇？選擇也很簡單，遵從自己的内心，如果心底裡的聲音告訴你，無法視而不見這樣路過，那麼，就停下。”

當然，成人世界的選擇往往不是這樣，他們會進行風險、利益評估，要把各種砝碼放在天平上反複秤秤，才做決定。

但是，孩子的世界是沒那麼複雜的，所以，西爾維娅也不會用那一套回答他們。

她相信有一天他們長大了以後自然會明白的，孩子的時候就應該做孩子的決定。

“那麼，決定救它後，我們面臨的第二個問題就是怎麼救。我們想救的對象是一條蛇，那麼就可以得出它是攻擊性的，是危險的。所以，我們首先要隔絕這種危險，再施救。我想，我們聰明的男孩兒和女孩兒肯定能想出一打主意來。”

“對！那個農夫笨死了，可以把它放進袋子裡再帶走！”

“我！我！”看着西爾維娅鼓勵自己，克麗絲也開口，“我想回去拿個盒子，然後把它裝進去。”

“是的，我們的布爾和克麗絲都聰明的。剩下的，都不用我說了，隻要把它帶回家，它自然就得救了。那麼，就到了最後一個我想要對你們說的——蛇得救了之後，我們要怎麼辦？”

突然想到了那個倉庫裡的男孩兒，她微沉了沉語氣，接着說“我們成全了自己的善心，但是，我希望就到此為止了，因為，你們還小，如果我們放任蛇待在家裡，就有可能造成家人被咬到，那麼也許一件美好的事情就會變得糟糕。所以，我希望你們在以後需要做決定的時候先想一想，自己是否可以承受這個選擇帶來的最壞的結果，如果不可以，那麼就要及時停止。”

看着兩個孩子有些懵懂的眼神，艾維斯也放下了書，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西爾維娅也不再解釋，“好了，這些如等你們再大些就懂了，現在，快點睡覺吧。”

西爾維娅親了親小姑娘的額頭，不顧布雷爾的别扭的神情，也親了親對方。柔聲說了好夢，轉身出去的時候，聽到後面傳來小姑娘的聲音。

“西爾，我不想救那條蛇了。”

西爾維娅一愣，有些意外，“為什麼？我還以為克麗絲會不忍心。”

“我會啊，可是那條蛇可能會咬到爸爸、西爾、艾維、布爾的，克麗絲不想這樣。”

西爾維娅緩緩地笑了，“克麗絲是個善良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兩隻小手抓着被子，忍不住又往裡縮了縮，隻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

“不過，不用擔心，克麗絲還有爸爸和我在呢，克麗絲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睡吧，親愛的，我愛你，晚安。“

“晚安，西爾，我也愛你！”

暮色低沉，太陽早就落下了地平線，大夥吃完晚餐陸陸續續散了，返回自己的帳篷做自己的事情。

隻剩下一個人影，很久，都沒有動上一動。

他好像是在發呆，瞳孔放大，沒有焦距，可是，往下看，他的手卻無意識地攪動在一起，像是陷入了某種糾結的情緒裡，手指因為過于用力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