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幹杯!——”
他們隻給他點了一杯菠蘿汁,自己卻抱着滿是白沫的啤酒杯暢飲,但桑托斯沒說什麼,托着臉頰,安靜地笑着,被熱氣染紅的嘴唇泛着熟果的美味,葛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沒說什麼,隻是自己也紅了臉,小聲說幹杯。
“你要是早點回來就好了,我們能一起給你過生日。”
“就是啊,十二月十二,多好的日子,你早點回來就好了。”
“但生日禮物可以補上,哥們兒沒什麼錢,但你敢嫌棄我就揍你一頓!”
“還走嗎?留幾天?”
三五好友,叽叽喳喳如廣場成群的白鴿,卻不惹人煩厭。
他打開禮盒,是一套钛鋼的首飾,項鍊,手鍊,耳釘和戒指。好虛張聲勢啊……但真是太漂亮了!
興沖沖地挨個戴上,大家捧場誇他真是越來越帥了!
這次隻有三天的休息,揮别朋友踏上飛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但這回桑托斯的離開是有底氣的,雖然第一次看似遊刃有餘,但是心裡卻總是發空,而這一次,他确認自己帶着祝福離開,是幸福的。
4.
桑托斯眼角有一道還沒愈合,也沒縫針的口子,擦去鮮血,任它自己在冷風中慢慢合攏。崔勝澈看見了,看得清清楚,他想去道歉,但十五六的男孩最傲,說什麼也不肯先低下頭,他在等,可等什麼呢?等桑托斯和他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sayHello,他也會馬上道歉,但……桑托斯什麼都沒說,他隻是正常上課,正常對着鏡子鑽研舞蹈,沒有一絲嗔恨的神色,棕色的大眼睛明亮而清澈,就像那道口子不長在他的臉上似的。
白天說不上話,但晚上他們是住在一起的啊,小小的寝室哪裡能藏下一個大活人,所以崔勝澈決定主動出擊,把之前的誤會說開,而且他不聲不響走了三天,怎麼也是我先打他的不對……
但一想到那雙眼睛,崔勝澈就愈發開不了口,打架的原因已經想不起來了,但如果回憶,也隻會覺得自己幼稚,喝酒就喝酒,嘴長在人家身上,我怎麼就能被權力迷昏了眼……自認為能左右一個人的想法……
可權力确實是個好東西啊,崔勝澈看着自己的手,我才十五歲,就已經是公司裡的前輩了,那些練習生都要看我的臉色,和社長交流的也都是我……權力真是個好東西啊……
“澈,你站在這幹什麼?”
磕磕巴巴的韓語,是桑托斯。
崔勝澈慌張了一瞬,僵在樓梯拐角,看桑托斯從下面慢慢走了上來,步子很穩,穿着那件熟悉的橙黃色牛仔外套,依舊紮眼的很。
“我……”
“走吧,上樓吧,外面都下雪了你不冷啊。”
十五六的男孩最傲,十五六的男孩也最無厘頭,不知怎的,桑托斯和崔勝澈就莫名其妙進了一個屋,隻是兩人泾渭分明,一邊一個也不對視,正好全了那句中國古語:王不見王。
“那個,我之前下手沒輕重,對不起啊……”桑托斯拿出兜裡一直揣着的紅花油,特意回國時在唐人街買的,聽朋友說這個效果最好。
把紅花油放在崔勝澈旁邊,看見他明顯笑了,桑托斯才松口氣。崔勝澈這邊也拿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凡士林,想給他抹在傷口上防止被凍裂 : “我,我也是,沒大沒小,居然先動手打哥哥……”
冰川消融,氣氛本來很好,但笑着笑着,桑托斯就疑惑地問他:“你叫我什麼?”
“哥哥啊,我小一歲,當然叫哥哥啦。”
“哇哦哇哦bro。”桑托斯誇張的伸出雙手做着往前推的動作:
“Don't……就是、don't!”
崔勝澈委屈地噘嘴,瞪大眼睛問:“Why!”
“cause this like so gay! !!”
“你在意這個!?”
“誰會不在意這個!?”
“韓國偶像、啊不,粉絲不在意啊!”
“What!!!——”
沒人告訴我來韓國是來當gay的啊!
5.
李知勳覺得他這個美國來的哥真是很奇怪,一邊抗拒别人的親近,嘴裡大聲喊着:這太gay了哥們兒!一邊又不自覺地騷擾别人,什麼親脖子都是小事,有時候甚至為了捉弄人去親對方的嘴,不過這都是對男生以及非常親近的人,類似于:崔勝澈。
乍一聽很奇怪,但放在桑托斯身上就一點也不奇怪了,因為他就像個無拘無束的猴子,人類情感裡的扭捏最起碼在李知勳這裡是沒有出現過的。而且他很愛笑,特别愛笑,李知勳也知道他很多時候聽不懂周圍人說什麼,但他永遠笑着,尖尖的潔白的犬齒,像個小狗。
【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的隊友腦子裡在想什麼。】
多年後,面對鏡頭,言辭犀利的李老師這樣說道:
【星座關系嗎?coups和sang都是火象來着,倆人性格合得來,區别是sang需要被管教,必須得有人拽住他,不然他和刹車失靈的汽車沒兩樣。coups的話是個有點保守的男人,雖然也很熱情,但是腦子意外很好使,他倆算是大哥line比較互補的吧……應該吧……】
因為李知勳的到來而有點洩氣的崔勝澈,因新小孩到來而高興的桑托斯,兩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但李知勳卻是警惕的一視同仁,無論是崔勝澈還是桑托斯,因為這兩個都不像什麼好人。
“多可愛啊!像花園小精靈!”
樓梯口,李知勳上完廁所想回練習室,他敏銳的耳朵接收到這麼一句話,怒氣值瞬間爆滿,他聽出來說這啞巴韓語的就是那個黑皮大哥!
躲在門後,他悄悄窺視那兩個坐在一起的家夥,看見不知從何時起情緒一直低落的崔勝澈頭一聳一聳的,他旁邊的的卷發腦袋也做着一樣的動作,然後桑托斯偏頭去看他,臉頰一鼓一鼓的,邊嚼邊看崔勝澈臉色,棕色的大眼睛裡全是無可奈何。
“完全天賦怪人啊……”崔勝澈說話含糊不清,應該也是在嚼什麼。現在剛吃完午飯沒多久,兩個人偷偷加餐呢吧……
“别懷疑自己了,我都沒被趕出去你怕什麼?”桑托斯又嗷嗚咬下一大口,李知勳肚子也開始咕咕叫,沒辦法,公司食堂差的不是一點點,清湯寡水的,李知勳懷疑那些體重不達标或者總是腫腫的人其實是不是因為營養不良才這樣的。
“多吃點多吃點,還有雞腿呢你看。”就在桑托斯轉身拿雞腿的功夫李知勳就被發現了,少年眼睛一亮,小聲叫他名字:“勳!一起來吃啊!”
桑托斯的口語是個大問題,比如他永遠不會叫對方的全名或者隻叫名字,他通常都會叫對方名字裡的一個字,崔勝澈的澈,李知勳的勳,哦,不知道是不是美國來的原因,他真的對任何人都很少會叫名字,不怎麼熟悉的通常是先說一聲hi,然後就開始問他的問題,同齡人還好,但是在韓國,桑托斯可為此吃了不少苦頭,李知勳來公司的短短幾天,就聽到過私底下那群人怎麼講究“不懂禮貌的美國小子”。
“哥…我不是故意聽……”
“沒事!來吃點,這還有很多!”
桑托斯拎着紙袋笑眯眯站起身迅速向他靠近,陰影籠罩過來李知勳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那些笑面虎似的前輩也是會這樣笑呵呵看似無害的靠近,然後貼上來的一瞬間露出猙獰的嘴臉……
李知勳難以抑制往後退,卻被一個充滿香氣的懷抱結結實實罩住了,有一點冷氣,畢竟逃生走廊确實很冷,李知勳被少年帶進他們的地盤,身後是徹底關門的聲音,李知勳心一沉。
崔勝澈挪了挪屁股,噘着嘴讓了個位子,李知勳卻覺得渾身不自在,尴尬的不想坐下去。
“沒事兒,别害羞。”桑托斯可能是覺得剛剛他們的那一條台階不夠寬,自己往下坐了兩階,屁股上蹭的全是灰。
“我……”
他沒反應就被桑托斯一把拽着坐下,手裡登時被塞了一個大雞腿,熱乎乎香噴噴金黃酥脆的大雞腿……李知勳的饞蟲躁動不安,但他還是沒吃,舉着雞腿,模樣看上去弱小無助又可憐。
桑托斯納悶,問:“你怎麼不吃啊?”崔勝澈在旁邊悶聲補充道:“吃吧,桑哥買的,他不講究那些。”
怎麼形容桑托斯的擁抱呢?瘦小的李知勳腦海裡無論當時還是後來,都隻有“可靠”一詞,像山腰的巨石;像海邊的礁石,沒見時隻以為是個石頭,可一旦靠上去,就會發現自己身為人類的渺小。因為無論怎樣都無法撼動巨石,更無法質疑巨石。